这天傍晚,众人皆帮妇人修葺好了仓库,正打算梳洗完毕吃晚饭,忽然,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震颤声,众人纷纷走出屋门,朝声源处一瞧: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太阳西陲的地平线尽头,一支黑色铠甲的骑兵队伍从远方疾驰而来,一直跑到了村口处才勒马停驻下来,从马上下来一批军人,各个身材魁梧,面貌黝黑,他们一双双眼睛在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搜寻什么人……刚才那股震动声响正是他们的马蹄发出来的,黑衣黑甲骑兵?这个难道是……陆轩立马反应过来,这正是上次他们遭遇的那股骑兵,他杀了他们一员大将,然后自己也坠入悬崖,原来他们还不死心,一直追到这儿来了。
陆轩心头顿时跟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无比,他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马跃、谋落奕哲等二人,发现他们也正屏息凝视、锁眉敛声地望着那支队伍,不消说,他们也明白过来了,陆轩无奈道:“想不到他们还是找来了,我们还是进屋去避一避吧……”
另外二人一致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宁诺氏感觉奇怪,怎么他们突然间他们就变成了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了?心下甚是诧异,谋落奕哲见她一副诧然的神色,只得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宁诺氏终于明白过来。
所幸,这伙追兵人数也并不多,一眼望过去,不过十一二个人左右,看来他们是分开来行动的。
三人进的屋来,将门关紧,谋落奕哲表现的最为冷静,她分析道:可能这波人并不是来找自己的,也许还有其它的事情,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情况再说。另外二人也点点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镇定,俱都镇静了不少。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隔壁的那家房屋传来大力的踹门声音,随着“吱呀”一声开门,一道地道的吐蕃话就远远荡来:“达日扎夏,你问问这老头,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在这里出没。”
三人顿时一个激灵,冷汗冒了上来,没错,果然是来找自己的……
这下该怎么办?
那边的回答声很弱,没听得清楚讲什么,但吐蕃话很快又传了来:“真的?这老东西该不会是在撒谎吧,我们到下一家看看去……如果让我搜出了,回头就扒了这老骗子的皮。”
下一家?下一家就到了宁诺氏这一家了……
众人顿时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此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宁诺氏的身上。
宁诺氏倒显得颇为镇定,她道:“村民们应该没有透露出来,他们并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先进里屋躲起来,我来应付吧。”
众人不再犹豫,纷纷往里屋走去,那妇人将众人带进里屋,来到床边,搬开床铺——“呼啦”一声,掀开一道木板,露出床底下的一间地窖来。将三人都招呼进去了。“呼啦”一声,妇人将木板重新覆盖好,搬好床位,整理了下衣冠,重新回到大堂中,等待着那群吐蕃兵的到来。
“咚咚咚”粗重的敲门声传来,这一次还算文明,妇人知道那帮人到场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大厅去开门。“吱呀”一声,门开启了,一只蓬头垢面的面孔探了进来。
“最近这里有没有陌生人出现过?”那面孔便看着她用流畅的粟特语问道。
“陌生人?没有。”妇人镇定回答道。
“真没有?”蓬头垢面露出不信的样子。
“真的没有,不敢隐瞒各位官爷,”妇人唯唯诺诺回答道。
蓬头垢面朝里面张望了又张望,似乎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终于失望地缩回了脑袋。
妇人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躲过这一关了,还好。
突然,门外想起了清脆的童音:“阿妈、阿妈……”这声音是她八岁的女儿发出来的,妇人心中一凛,是自己的女儿?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给送回来了,自己的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打开了门,果然,门外不远处站着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位正拄着拐杖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身上落满了雪花。
“宁儿(音),怎么现在送回来了?快进来吧,”妇人说罢,一把伸手将小孩拉进屋子里去,同时让老太太也进了来。
老太太面露苦出道:“丫头啊,我那屋子的屋顶房梁被雪压踏了,等明儿修完了,今晚只好先把她送回来住一晚了……”
“哦。”
这时候那队吐蕃兵并没有走远,一见又有人来了,都停下脚步看着这里,看着这妇人将这一老一小都接近了屋里,那屋里篝火通明的,顿时,那几个吐蕃兵心里不知何故,都起了入屋之意。
宁诺氏刚想关门,那个蓬头垢面赶快回到了门边,一把摁住门缝,露出嬉皮笑脸的一张脸:“妹子啊,弟兄们这几天劳心公务、连日操劳,想进屋休息片刻,休息完后就离开,不知道……妹子意下如何啊?”
妇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虽说是商量的言语,但绝对是不容商榷的口吻,宁诺氏心下猛地一紧,但这一队五大三粗的十多个汉子,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她不得不回应道:“那就进来吧……”
“妹子真是个挺不错的人啊,”蓬头垢面打着哈哈在宁诺氏身上扫视一番,随后招呼后面一帮子人下得马来,开始进屋。
这一行一共十二个吐蕃兵,他们将马匹拴在外面栅栏上,拍一拍身上的风尘,舔着脸就纷纷挤进了门,本来这屋不大,并没有太多的落脚地,此时一下子涌进来了十二个精壮汉子,顿时显得拥堵不堪。
这边老太太和小女孩不明所以,但见许多身材高大、面色凶悍的大男人进屋了,顿时心下嘘嘘,感觉害怕。小女孩紧抱自己外祖母的身体,一脸的惶惑。
屋子里家具简陋,这些士兵倒也不毫不在乎,他们直接席地而坐,围坐成了一圈,谈笑间很快就忘记了这屋子主人的存在,他们用吐蕃话讲着自己所擅长的各种粗言秽语、下流笑话,这屋子的主人一家三口虽然不明白他们谈的是什么,但也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刚才那个跟自己的交谈的吐蕃兵就叫道:“大妹子,有没有酒啊,再上些肉来,没有肉有菜也行,兄弟们都饿坏了。”
宁诺氏一脸的鄙夷,但是不敢不答应,她不情愿地进的里屋来,把家里唯一剩下的一点粟米酒拿了出来,又去粮仓,把储存的一点野菜卤肉给端了出来。
那边吐蕃兵见到有酒有肉,顿时兴致更高涨了,他们纷纷把自己随带的酒壶拿出来,一人倒上一点,玩起了吐蕃人自己的酒令来。
妇人则被打发去了厨房煮肉,酒足饭饱之后,吐蕃人就开始耍起了酒疯,有的人跳舞,突然,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人一把拉住躲在一旁的八岁的小女孩,要逗她玩。
小女孩顿时就吓得哇哇大哭,死也不放开自己外祖母的手,吐蕃兵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吐蕃兵厌烦起来,一用力,将老太太推开,将小女孩强拉过来。
那宁诺氏在厨房听得声音,急忙跑了过来,一看这情形,吓得魂都没有了,连忙上去想要抢回自己的小孩,无奈那个吐蕃人很拧,楞是不给,被妇人抢的烦了,突然抬脚,一脚将宁诺氏踢翻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宁诺氏还不死心,她知道这个士兵是喝醉了,连忙去找那个跟自己翻译的士兵,求求他帮忙,把自己的孩子要下来。
不过那个士兵只是冲她笑了笑,一把把她推来了,妇人再上,流着眼泪哀求,这个士兵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惹得毛了,突然伸起一拳,打在了妇人的脸上。
他长得虎背熊腰的,这一拳下去,那妇人顿时就萎顿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有两道血珠顺着面颊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