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漫,万籁俱寂,手术后一个星期了,尽管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的还不错,但父亲依然没有醒来,他感觉到父亲还在生气,那股倔强让他不肯醒来,因为他听得到父亲的呼吸节奏平稳且强壮有力。范云铭走到病床前,轻轻抚上父亲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在心底对父亲说:原谅我,爸,我..错了。心底又是一阵哽咽,心痛之时眼泪又流了下来。
母亲早已疲惫不堪,在旁边的护理床上昏睡着,人事不知。范云铭左右看看两位他至亲的人,都是在病床上无语而眠,忽然感到了无尽的寂寞与无助,什么时候病房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家?
房间内的夜灯亮着轻柔的橘黄色的光,小巧而温润,这成了唯一给他温暖和力量的源泉。他缓缓地缩进了沙发里,望着那柔和的灯晕,不由地回想起父亲对他这二十几年的的爱与付出。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把他高高举在肩膀上奔跑的情景,想起父亲爽朗的笑声,想起父亲那因为他取得优异成绩而闪现的喜悦且骄傲的眼神,那因他所迸发出的力量的光彩。只是,他自己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在他得知父母的恋爱真情时,他便走上了一条父亲是“无情人”的认知的路,再也不理睬父亲,对父亲为他成长付出的所有都选择冷漠相对。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父亲为他的成长依然全力以赴,为他请最好的绘画老师,为他提供充足的画板与颜料。无论他要什么,只要他告诉母亲,母亲告知父亲,第二天他所要的材料立刻会出现在他的房间。这么多年来,若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可一想到父亲喜欢的人不是母亲,那尴尬的难受又让那丝丝感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夜,已体验过爱情的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好傻,他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珍爱,也让父亲失去了人生中又一次可及却又彻底失去的梦想,就是他和紫苒在一起,来承继他没有实现的爱的圆满。但,他亲手毁了它,冷酷地把紫苒推进了别人的怀抱。
酸涩与痛楚刹那间涌满了他的胸腔,他霎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眼前全是紫苒变幻不定的笑脸,那从小到大一直崇拜自己的紫苒,紫苒那亮丽纯真的眼神直射入他的心底,似乎是从天而降的一道极光,闪亮在他的眼前,那光亮让他睁不开眼睛。“紫苒”他喃喃的喊着,紫苒,突然他强烈的意识到,紫苒已有了爱她的臂弯,他和紫苒相隔已是崇山峻岭、万里之外了。
范云铭突然倍感疲惫,那疲惫的感觉似乎是万马奔腾而至,烟尘滚滚。迷迷糊糊中,他被包围在迅疾混乱的马蹄声中,任它们踩踏着自己,却毫无痛感。朦胧中,连天的灰雾模糊了紫苒的笑脸隔离了紫苒的笑声,直至不见。
时间无声而过。
不知道有多久,他开始轻轻地感觉到混乱的光亮和来来往往穿梭的身影,各种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他使劲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打不开,身体和手脚似乎被紧紧绑住了一样,范云铭咬牙挣扎着。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惊叫声,然后却是刹那间寂静的无声,然后是压抑又难忍的哭泣之声,他突然听出来了,是母亲,是妈妈,他的心猛地砰然一跳,意识突然清醒,“妈,怎么了?”他大喊道。随后,他迅疾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傻愣愣的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
“云铭,云铭,你爸醒过来了,你爸他..”雯娟看到儿子醒来,猛地穿过人墙,跑过来抱住了儿子。
“真的?爸,他?”
“嗯!”雯娟重重地点着头“醒过来了,只是..”
范云铭没有听到母亲后面的话,听到父亲醒来,他立马推开了抱着他的母亲,飞奔至父亲的床前。
猛然间,他突然意识到房间内怎么没有喜悦的气息,父亲不是醒来了吗?他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避开了他的眼神,医生、护士、孟叔叔和小凡阿姨,紫苒和陈允,还有刚才抱紧他的妈妈!
“爸!”把疑问藏在心底,范云铭大声喊道,可是他对上的却是一双冷然陌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