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固让风蓦坐到近前阶下,探头问道:“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得了什么?快说与孤家听。”
风蓦正襟端坐,道:“是,君公。小民一路向东北而去,过梁州、雍州、冀州、兖州和青州,经过的要邑有有扈、安邑、鸣条、朝歌、帝丘、有仍、鄩斟和寒城,一直到了北海外的珠岛。回程又过了徐州和豫州,去了商城、阳夏和阳城。小民还翻越了三座山,华山、太岳山和嵩山,太岳山和嵩山并不是必经之路,是小民刻意绕路去的。”
君固睁大眼睛,道:“真的么?这么远的路程,一定有许多趣事,你稍后说与孤家听。”
君固举起酒尊,对着众臣朗声道:“天佑子乌国,丰年连三载。黎民安康,君王之责,部族之幸,多君之幸。敬谢天地鬼神!”
众人欢呼,声震山野,崖下的野兽也啸叫起来。
四周吵闹,君固让风蓦再靠近些,问道:“一路怎样走的?都骑马吗?坐车了吗?坐车恐怕不行,许多地方没有车道。”
“君公所言极是,漫说车道,许多地方道路不好,马也不能骑,只能强牵着马步行,带的角履无论是鹿皮的还是牛皮的,都被穿破了,来不及置办,就用兽皮、树皮、野草胡乱裹着。
“角履破了还可修补支撑,许多时候弄不到吃食,只得挨饿;有时为了围猎一头鹿,又要多跑许多路,追得急了,得了鹿,迷了路,又要多摸索两日。冷不防遇上虎狼豹兕,更是添了许多麻烦。”
“路途上遇到的最危险的事是什么?”
“最危险的是刚进入梁州就遇到强人,宣称是有扈氏的遗族,抢了我们所有的马匹和食物。有扈氏与帝启大战获败,大部被杀,或被俘做奴,遁逃余众无处安身,盘桓旧地多年,免不了靠打劫为生。
“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又逃不脱,小民受伤被擒。小民被绑到强人头领面前,心想左右是不活,索性坦诚相言,启承父位已是民心所向,天下咸朝,有扈氏大势去矣,这样危害四方,不如寻个地方躲好,繁衍族众生息,过过安生日子。他大概被小民说中心事,竟然放了我们,把马匹和食物也还了回来。”
君固叹道:“啊呀,这一路当真险苦不易!风君能毫毛不损地归来,称得上是我子乌国的勇士,当得起你头顶的鹖尾翎!”
“谢君公!君公谬赞,全赖天地佑护。”风蓦将头伏到席上,抬起头接着道,“小民最想要说与君公听的却不是这些。”
“哦?那风君最想说的是什么?”君固不免好奇。
“家君着小民历尽险阻,来回跋涉六千里,不仅仅是为了历练小民,更是要小民寻些于子乌国有益的法子,为国尽男儿本分。”
君固讶异之色尽显,仔细打量风蓦,心道:“这个后生别于等闲啊!”他放下酒尊,正色道:“好,便说与孤家听。”
“小民在王邑看到王族使的陶盆、陶罐,比子乌国的好看,有棕色、黄褐色和灰蓝色,而我们只有棕色一种。小民带了几样,本欲献与君公,可惜半路跌碎,只余残片,小民带来最大的一块。”风蓦说着从怀中摸出陶片。
陶片是灰蓝色的,有着残缺的人面图案,风蓦将之放置席上,往凹陷处注了些酒,少顷将酒倒回自己的酒尊,然后双手递与君固,道:“请君公细察。”
君固对着火把细看,道:“好像不怎样湿。”
风蓦道:“君公明察。王邑的人称这种陶为石胎陶,质地密实,不吸水,也比我们用的陶器结实。”
君固将陶片递与左手下方坐着的司空,司空接过细看,道:“是好物件,只是路途遥远,采买不易,所耗又太多。”
风蓦道:“窃以为子乌国可以自己烧制石胎陶。石胎陶选用黏土,烧陶的柴用极干的松木,旺火烧到极热。只要找到合适的黏土就不难了。”
司空道:“这不是件易事吧?这几年虽收成不错,子乌国还需积攒国力防御外敌。君公,臣下以为寻常陶器也已够用,不必追求额外的精致了,耗人力、损物力,奢华之风也不可长。”
君固不语,将陶片递给夫人,君夫人接过细看,然后微笑着递还到君固手中。君固明白夫人喜欢,遂道:“找几个陶工先试试,所费也不会太多。”
风蓦松了口气,道:“谢君公。此事倒也不急,小民以为另一桩才是当务要事。”
君固挑眉惊问:“那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