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行了一段路后,我感到灵气渐渐恢复,于是展出银翼于天际飞行。
此时是黎明时分,将亮未亮的天际晦晦暗暗的,还响起一阵惊雷。
雷纵响,也惊动不了我。
因为,我的脑海分开了两边,正在交战着。
有一边支持我伤害秦夜尽。
另一边则反对。
「若不消灭她,你和狄忍夫妇性命难保。」支持的一方说。
「不可伤害她,她曾三番四次出手救你,你不可忘恩负义。而且,你应该站在渡鸦的一方。」反对的一方说。
「兄弟,渡鸦不一定是对的。」
「渡鸦不一定对。但巫教肯定是错。」
「错或对,难道比你和你兄弟的生命来得重要?」
「……」
「你根本不重视错或对,你只重视自己,重视你重视的人。」
「…你错了。」
「选择题︰狄忍,你自己,秦夜尽。这三个人,谁更重要?」
「……这很难。」
「别装蒜了,让我替你……」
「别说了。」
战斗结束。
可是胜负未分。
我下不了决定。
往后数天,我都待在家中,以香烟与酒为伴。期间,我的脑海一直交战。
交战,只为了一个抉择︰该不该伤害秦夜尽?
我陷入了两难。
坦白说,在我心中,狄忍和我的命当然比一切来得重要,包括秦夜尽。
不过,要毫不犹疑谋害秦夜尽,我也做不到。
毕竟,与她相识的日子虽短,可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对她已起了感情。
人非草木,谁孰无情?
至少,我不能。
但,若不在半月内将秦的灵魂献给无常,我和狄忍夫妇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晃眼间便虚耗了三天珍贵的光阴,期限仅剩下十二天。
「郎我,时日无多了,你必须作出抉择。」我默然想。
「我不想死,不想狄忍他们死,但我也不想秦夜尽有事。难道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或许有;假如你想得出的话。」
「……」
「想不出就别浪费时间,拿起你的毒匕首吧。」
「慢着,应该还有其他的法子,再让我想想。」
我陷入苦思之中,想了好久,好久,但始终茫无头绪。
我萎靡地倒在床上。
此时,门玲蓦然响起。
我本不打算开门,但门玲犹在不停的「叮当」作响。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走去开门。
门一开,来人是两个不速之客︰羽桥和他的随从阿六。
一见羽桥,我不禁无名火起,可是我没有立刻发难,反而笑脸迎人,笑着对他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桥老大,欢迎欢迎,请进。」我欠身让二人进屋。
当他们踏入屋内,我即时变脸,一脚踹到门上,将门闭起,接着一拳击中阿六的面门,使他立马昏倒,软软垂在门上。
解决了阿六,我转头对付羽桥,瞧他意欲掏出手枪,我马上一手擒住他的手腕,一手挥出下勾拳,拳头深深印在他大肚子之上,使他不由痛得弓腰抱腹。
我毫不留情,再抬脚侧踢他面门,把他踢得人仰马翻,摔在地上。
我过去用力抓住羽桥的头髪,朝他怒喝︰「说!你们把狄忍他们藏在哪儿?快说!不说把你宰了!」
羽桥没有回答我,只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笑着。
我大怒,把羽桥的头髪连着头皮扯了一大块出来。
羽桥不由痛极而呼,然后又张口狂笑︰「尽管杀掉我,我死了,狄忍也活不成了。」
我一惊︰「你说什么?」
「是无常大人叫我来找你,大人早就料到你这小子会对我下手。」
「是这样又如何?」
「大人说,假若我不能活着回去,狄忍二人也休想活着。」
我又惊又怒,狠狠地说︰「不可以杀你,也要把你弄到半死不活。」话毕,我再从羽桥头上扯下一大片头皮。
羽桥痛得全身发麻,不过仍在边笑边说︰「继续吧,老子偏不怕,偏不告知你狄忍下落。」
「可恶!」我恶向胆边生,一脚重重踩在羽桥右膝关节之上,登时传出骨折之声,他的一条腿应声折断。
这一次羽桥痛得晕了过去。我拼命摇晃他的身子,令他转醒过来。
羽桥一醒,我马上以五指箍住他的面颊,恐吓他︰「再不说,我把你另一条腿废了。」
羽桥已被我打至只剩半条人命,但他嘴巴仍硬,还是不肯吐露狄忍下落,只忍着痛说︰「那、那怕你把老子四肢都废了,老子也不会说。」
我激动地晃着他的肩膀︰「为什么,狄忍可是你的义子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羽桥「呸」了一声说︰「那个不肖子不配当老子的儿子。他坏我大事,也等如坏我巫教大事,光是犯了这点,他就死不足惜了。」
「他坏你什么大事?」
「他放了老子的「货」。」
「「货」?那些被你们拐来的无辜的人?」
「是啊。」
「这是你的生意。狄忍最多是破坏了你的生意,跟巫教有何关系?」
羽桥避而不答︰「这不关你的事。」
「你不肯说我也猜得出,那些人都被当作祭品,献给巫教了吧。」
「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无常要我取秦夜尽的灵魂,也是想以她的灵魂当祭品?」
「大人有何目的,你管不着。」
眼见羽桥刻意回避,这态度使我觉得心中所猜,应离事实不远。
羽桥又转移话题︰「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大人叫我找你,正是要问你完成任务了没有?」
「还没。」
羽桥笑得不怀好意︰「这样你得好自为知了,若不完成任务,你应知有何后果吧。」
我冷冷地说︰「我自有分数。」
「随便你。还有,大人托我警告你,别想耍花样,老老实实将臭乌鸦的灵魂带回来给我过目。」
「给你?不是给无常吗?」
「你耳朵有问题?」
我冷眼瞪着羽桥。
羽桥回瞪我一眼,继续说︰「大人行踪一向隐秘,若不是忠于巫教的奴仆,根本无缘得见大人。换言之,大人还不信任你,待你把灵魂交到老子手上,给我「验明正身」之后,自会带你去觐见大人。」
我见羽桥老是称无常为大人,心下好不厌恶,禁不住问︰「无常究竟给你什么好处?叫你甘愿为奴为婢?」
我语带嘲讽,羽桥却未有动怒,眼中反而透出一种无比的狂热,如说梦呓似的︰「大人给我的好处可多了,他赐我「灵眸」,使我可看见灵异之物,还让我加入巫教,让我可成为永劫大神的奴仆。永劫大神是惟一的真神,能够成为神的仆人,身为凡人的我,已是莫大的荣耀了,因此,就算大人要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说到后来,他像着了魔似的,瞳孔放大,还流下唾液。
羽桥这模样实在令我十分惊奇,心忖︰「这老头是否被无常下了降?居然对那些邪灵如此忠心?别管他了,瞧他这副德性,他一定不肯吐灵狄忍消息的,还是把他打发算了。」
我走去把阿六弄醒,接着命令他带着羽桥一同给我滚出门外。
阿六见识过我的身手,又见他老大伤得不轻,于是乖乖的背着羽桥离开。
他们走后,我继续独自沉思。
良久后,我下了决定。
我决定犠牲秦夜尽。
惟有如此,我和狄忍方能得救。
「秦?我是郎。」我以冥神术呼唤秦夜尽。
等了片刻,秦夜尽回应我︰「我恰恰想找你。你那边有否进展?有否头绪?」
「还好,」我轻轻带过她的问话,「为什么想找我?」
「你久未跟我联络了。」
「所以?」
「没什么,」秦夜尽欲言又止,停了半晌后才说︰「对了,你来渡鸦林一趟吧,有事要你帮忙。你记得渡鸦林的位置吧?」
「记得。」
「这样吧,我在树林入口等你回来。」
「好吧。」
「待会见。」
「嗯。」我离家后找到一处隐蔽之地,随即露出银翼,往目的地飞去。
飞行了大约半个钟,我已来到渡鸦林上空。
我俯冲而下,在丛林入口前的空地上降落。
甫着地,抬眼一看,便见秦夜尽在树影之下走出??来迎接我。
我们互相走近。
秦夜尽望着我,脸上罕有地掠过一丝微笑,但她啬惜,晃眼将笑容收起,回复一脸冷漠。
「你看来好憔悴。」她说。
「是有点倦,近来都为了调查黑桥而奔波。」
「可有头绪?」
「暂时没有。」我又对她吹牛。
「你查了多日了,半点头绪也查不出来?」
「对不起。」
「我不是怪你。」
「我知道。」
「不如让我接手吧,你休息一下。」
「不用,妳也分身不暇,不是吗?」
秦夜尽甩甩长髪,露出点点喜悦之色。此刻,她的心情似乎挺好。她说︰「今天可有闲,不过,还是有一件事等着完成,这事得要你来帮忙。」
「尽管说。」
「我想你带风玲到城市里玩。」
「风玲?那小女孩?」
「对,这几年,她都留在林中生活,好久没接触过城里的人了。前几天,她突然告诉年华,她想到城里逛逛。城里有什么好玩,我猜你这城市人该很熟悉吧,所以才叫你带她前去。」
「年华也该熟路吧,叫她带风玲不行吗。」
「快爷尚在灵界未返,年华想在这儿等他,待快爷一回可以马上跟他重聚。」
我耸耸肩︰「好吧,我无所谓。」
秦夜尽又不由笑了︰「好极,我也一块去。」
我好奇问︰「妳为什么要去?」
秦夜尽苍白如雪的脸微红了︰「想去就去,你管我。」
我滚动着眼珠,暗地盘算︰「她跟着去倒好,林内有她同伴在旁,不好下手,城里只她一人,要下手就容易多了。」念及此处,我点头说︰「随便妳,我都无所谓。」
秦夜尽白了我一眼︰「你不许我也得去,你阻不了我。」
我摊开双手︰「当然,下属又岂能阻止上级的行动呢。咱们什么时候起程?」
「就现在,」秦夜尽朝身后的树丛招手,「可以带风玲出来啦。」林中随即走出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影;大的正是年华,小的正是风玲。
年华拖着风玲的小手走近我,歉然笑说︰「真不好意思,应由我带着风玲的,可是,」
我抢着说︰「没关系,让我带她吧。」我俯身望着风玲,给她一个善意微笑。
风玲将长髪垂下,将脸颊遮盖住了,她只瞥了我一眼,叫了我一声哥哥,随后重新低下头来。
我捉住风玲的手,柔声说︰「别怕,哥哥带妳去好玩的地方。」
风玲默然点头。
「好,出发吧。」我说。
我带了风玲去城里的主题公园游玩。
而秦夜尽则徘徊在我俩左右。
风玲对公园内的一切都显得很好奇,她不停偷瞥着周围的事物。
然而,当她察觉到有人往她脸上看时,她总会抽着我的衣袖,将脸庞埋在我衣袖之后。
「这孩子怕人,也好久未靠近人群了,这里的人实在有点多。而且,她总是介怀脸上的疤痕。」秦夜尽暗中跟我解释。
「她为什么会怕人?还有她的伤疤,谁弄的?」
秦夜尽忿然说︰「全因为她不幸遇上那几个丧尽天良的畜牲。那伙畜牲是劫匪,盯上了风玲一家,先潜入她家里抢掠一空,之后更凌虐风玲的妈,将她妈妈**、虐打了三天三夜至死。畜牲们还不收手,更将她的人头割下来,挂在房子的天花上。」
我听得全身发麻,又不由激动地挥着手︰「真是畜牲不如。」
「对,畜牲不如,」秦夜尽怒气难平,续说︰「妈妈惨遭毒手,风玲也不能幸免,她、她,欵…」说至此,秦夜尽不欲再说下去。好一会,才见她深吸一口气,再说下去︰「接下来,风玲在她的母亲的尸首面前,那一具已身首异处的尸首面前被畜牲们虐打,还在她脸上留下一生的烙印。」
「XXX,」我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畜牲,死了都得下地狱,他们生前如何折磨风玲母女,到了那就必要他们受加倍的折磨。」
「你要遗憾了,地狱是不存在的,人死了的惟一归宿,是灵界。」
「那我问妳,灵界会怎样惩罚那群畜牲?」
「他们根本没有赴灵界的资格。」
「为什么?」
「因为他们遇上了我。」
「妳杀了他们?」
「片甲不留。」
「他们死后的灵魂呢?」
「他们不配拥有灵魂。」
「不是人死后都生出灵魂吗?」
「当然不是,」秦夜尽有些急躁,「不是跟你讲过吗,没有思想的人死后是没有灵魂的。」
「何谓有思想的人。」
「至少可以划分******的分别吧。「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人和禽兽只差一点点,而世上大多数人都将那一点点的差别都舍弃了。正因如此,世人其实大都跟禽兽没什差别。」
「那一点点的差别是什么?如何区别?」
「若人只和野兽一般,只求生存,不求人性,人就与野兽无异了。人性,正是******惟一的区别。」
「人性?人的天性就是追求生存,不是吗?」
「人性不仅求生,还要在生存的过程中追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道德、公义等等的高尚情操。徜若为求生存而不择手段,罔顾他人生命,利益,这就跟野兽无异了。」
「照你这样说,现在根本满街都是禽兽了。」
「事实如此。」秦夜尽有点唏嘘。
「那几个残害风玲母女的正正是其中一分子。」
「所以他们死不足惜,死后更失去延续生命的机会,这是最大的惩罚。」
「可是风玲两母女实在太无辜。」
秦夜尽不由叹息︰「她母亲已接受我的劝导去了灵界修行,而风玲为我所救之后,她本想当埸自尽,但我暗中阻止了她,可惜她身心的创伤俱深,令她对人产生恐惧,无法融入人群,我就只好送她到渡鸦林生活,交给年华照料。幸而,到近来这孩子的情况有所好转了,可是看她现在这状态,咱们还须再帮她一把。」
我说︰「哦,这样喔,等我想个点子帮助她。」
「最好不过,只怕你想的是鬼点子。」
「哼。」我不再回话,径自默想法子。想了片刻,不果,却忽尔让我发现有一摆卖饰物的摊子,当下领着风玲走到摊前,跟她说︰「妳看,这些髪饰多漂亮,来,妳挑一个。」
风玲低声说︰「…挑来干、啥?」
「妳先挑嘛,快,挑一个。」我催促着。
风玲咬着小指头,向眼前的一堆髪饰左顾右盼。过了好一会,她才伸出指头,指着其中的一个银色的蝴蝶形的髪饰。
我赶紧说︰「这个好,漂亮。」我买下髪饰,扶住风玲去路边伫立,一手把她的头髪都往后拨,然后拿起髪饰束起她的头髪,使她脸上长疤尽露人前。
风玲顿感浑身不自在,立用手捂住脸庞,盖住伤疤。
我轻轻把她的手拉开,然后双手放在她两颊之上,温柔地说:「妳看着哥哥的眼。」
风玲起初是不敢正视我的,直到我不断鼓励她,才勉为其难跟我正面对视。
我以柔和的目光看着风玲,轻声说:「妳不必介意别人的目光,因为妳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懂吗?」
风玲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摸摸孩子的头,笑说:「妳懂的,哥哥相信妳听得懂。来,继续玩吧。」我重新握着风玲的手,陪她玩遍公园每个角落。
风玲的确懂。
初时,当她发现有途人往她脸上看时,她还是颇不自在的,但一路下去,她的情况大为改善,到后来,风玲已不太介意旁人有否注视她了。
见证风玲的转变,我不由感到欣慰。
而秦夜尽亦同样。
「风玲好像有听你的话。」秦说。
「好像是,她现在自在多了。」
这时风玲忽地停下脚步,直视前方贩卖冰淇淋的摊子,目光满是渴求。
我问她︰「妳要吃冰淇淋?」
风玲抬头,羞涩地望着我说︰「可、以吗?」
我不觉好笑︰「当然可以啰,我陪你去买。」
来到摊子前,我又问︰「妳要什么口味?」
风玲的目光漫游于各种口味的冰淇淋上,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干脆说︰「不如这样,哥哥给钱妳,妳选定了就自己买,好不好?」
风玲略带犹疑,半晌后才点头答应。
我把零钱塞进风玲手里,然后退到她身后,让她独自慢挑细选。
挑了老久,风玲终选定了口味,两眼迟疑地移至摊主的脸上,战战兢兢地开口说︰「我,想要…香草、口味。」
摊主向她和蔼一笑,把一杯香草冰淇淋递到她手里。
风玲以微抖的手接过冰淇淋,然后以微抖的手付钱。付钱后,她急不及待的伸出舌头舐着冰涷的榚。只一舐,风玲已欲罢不能,一直的舐了一下又一下,到几乎将冰淇淋吃光,她才重新寻觅我的踪影,回头发现了我,向我咧嘴而笑。
自跟风玲相处以来,至今才首次得见她的欢颜。
她笑得很漂亮,漂亮得使人忽略了她的伤疤。她的笑容足以遮盖了她的缺憾。
看见风玲对我笑,我也不由笑了。
而秦夜尽也笑了,她和颜悦色的靠至风玲身边,细看孩子的笑容,看得什是入神,宛如慈母看着爱儿一般。
我见状,蓦然灵机一动,杀机随着僵硬了的笑容陡现。
此刻的秦夜尽的戒备心是零,她的心神全放在风玲身上。
假若我此刻对她下杀手,依我估计,得手的机会甚大。
只要我悄悄靠近她,偷偷亮出毒匕首,轻轻刺她一下,就可解救自己以及狄忍夫妇。
我深知机会稍纵即逝。
我跃跃欲试。
但,秦夜尽可恶之极。
她的笑容太漂亮了,漂亮得足以溶化掉我的杀念,令我忐忑该不该对她下手。
然后,秦夜尽回头向我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我的机会也随之消逝。
她的注意力已集中在我身上,我是难以下手的。
况且,我也不忍心在此际下手。
她在对我笑啊,各位。
我真不忍伤害一个在喜悦中的女子;哪怕她是灵魂。
我真下不了手。
最终,我放弃了。
我选择向秦夜尽回报一笑,一同分享她的喜悦。
然而,晃眼之后,我后悔了。
为什么要放过她?
放过她,等于让自己和狄忍夫妇送命。
郎我,你真该死。我自责不已。
自责间,风玲过来拉扯我的衣角,皱眉看我。同时,秦夜尽也来到我身旁说︰「你怎么了?脸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我苦笑不语,默忖︰「期限未到,总会有第二次时机的。郎我,下一次,你就别心软了。」
我收拾心情,强装寛容,向秦与风玲说︰「别担心我,继续玩。」
风玲现在可主动了,听我一言,马上牵住我的手到处奔跑、耍乐。玩了老半天,直至来到一个儿童天地,风玲才撇下我,跑去跟那儿的孩子们一块玩耍。
孩子们不像大人们,都不会、也不懂以貌取人,很快就和风玲打成一遍,毫无隔阂。
我和秦夜尽在一旁静看风玲。
「真高兴看到她回到人群之中。」秦夜尽感慨说。
我也不禁吁了一口气︰「咱们的心意总算没有白费。其实她只差一步而已,只要她肯踏出第一步,往后就没想像中那般困难。」
秦夜尽点头同意,温柔地注视着风玲︰「真盼她可完全走出阴霾,当一个正常快活的小女孩。」
我看着她的眼神,不禁问︰「妳好像很在意风玲?妳不是已在灵界修行了几百年吗,为何还如此着紧人类的事?」
秦夜尽眨着眼︰「我虽是渡鸦,但渡鸦也是由人而成。人性,还长留我心。」
「可是渡鸦不可干涉人类生死,而妳总是救人,救了风玲,救了我,还救了许多的人。」
秦夜尽轻轻笑了,笑意中似乎有点自嘲︰「可能我生前杀人太多,死在我剑下的人不计其数,所以想赎罪吧。」
「真还是假?」
秦夜尽想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半真半假。」
我有点生气︰「算了,懒得问妳。」
二人无言一会后,秦夜尽口先开,徐徐说︰「我杀过许多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不过,我不是因此而去赎罪,我只是面对真实的自己。杀人与救人,我选择了救人,因为真实的我根本不爱杀人,救人才是。」
我听了不禁苦笑。
她比我幸运,至少可以二择其一。
而如今的我,却没有选择余地。
要救人,我必须要杀「人」。
「杀」秦夜尽。
我不由说︰「如果,我杀人是为了救人,是对还是错?」
秦夜尽认真地思量片刻,然后说︰「这倒要看看杀的是什么人。」
「如果要杀的是一个好人?」
「倒要看救的是什么人。」
「如果是妳最重要的人呢?」
秦夜尽哑口无言,良久后才见她坚定地说︰「好人不能杀,但人还是要救。」
「怎么救?」
「拼命去救吧。」
「假如拼了命也救不到呢?」
秦夜尽被我弄至呆了,只说︰「我也没法了,这太难了。」
我又苦笑︰「的确太难了。」
秦夜尽好奇问我︰「为何突然尽问我这些事?你是不是遇到难题?」
我不承认︰「没有,随便说说而已。」
秦夜尽似是不信,本想追问,但碰巧风玲回来我身边,便不作追问。
只见风玲玩到大汗淋漓,嘴角却犹带笑意,眯起眼说︰「真好玩。」
我笑说︰「好玩就继续玩喔,干嘛回来呢?」
风玲凝望我,小手抚摸我的面庞,说︰「哥哥不在风玲身边,风玲想哥哥了。」
我马上一愕,随后心头涌起阵阵暖流,感动地握着风玲的手说︰「哥哥也想风玲了,来,哥哥一块玩。」
风玲欢天喜地的答应我,我牵着她的手四处走,一直玩到傍晚。这时风玲有点累了,我便陪她去公园里的餐厅吃晚餐,顺便休息。
坐下之时,我察觉到身边的秦夜尽心情颇佳,神情虽仍冷,但眼中带笑,笑看周遭如蚁的人潮。
「妳好像不抗拒热闹。」我说。
「也谈不上喜爱。但想起来,我已久未如此凑热闹了,看见这么多人这么喧闹,欢腾,这感觉,还不错。而这也是我救人的原因之一。看着这一堆一堆的人群,我就觉得活在人间也不坏。我应该让他们活着,直到自然老死,而不是因不幸而死。」
「好像挺伟大。」
「并不伟大,我只是做我认为是正确的事。」
「即使违反渡鸦规条?」
「是。」
「妳是不是傻?」
「也许吧。」
我禁不住问︰「妳究竟救过多少人?」
「没算过,应有上千上万吧。」
「往后妳还会救人?」
「会。」
我暗忖︰「许多人因她而得救,若我杀了她,我算不算累了千千万万的人?」
秦夜尽又说︰「坦白说,我也累了。多年来,我都要忙于超渡亡魂,同时要对抗巫教门徒,久未像现在般抛开一切要务,放松心情了。」
我还待接话,却忽尔响起炮竹之声。同时,风玲晃着我的手说︰「哥哥,放烟花啦。」
我抬头一望,只见满天都是璀璨的花火,吸引着每一个人的注意。
风玲径自跑出餐厅外的广场上,以赞叹的神情凝望天上的花火。
我买了单,离开餐厅,走到风玲附近守望着她,任她静静欣赏美丽的火花。
秦夜尽眼望漫天烟火,轻声说︰「好美,我也要细心欣赏。」她移至风玲身旁,与孩子一同仰望天空花火,看至入神。
而我所注意的却不是天空。
我只注意着秦夜尽。
她已被花火吸引住了。
她再次放松戒备之心。
「郎我,机会难得,出手吧。」我暗自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