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阳光明媚的恰如其分,伊梦仰面躺在园中的长椅上,浅浅睡去。却又不知从何处来的风,携来了丝丝几乎察觉不了的香甜气息,使得少女蒙蒙脓脓的醒来,迷蒙间似乎看见一人立在一旁,嘴角分明勾起,温柔的笑着,眼中却是含着丝丝担忧,如同绿色海藻一般的长发呈大波浪状,纯白的长裙被风扬起。她伸出手,让细白瘦弱的手展开在微凉的春风里。声音有着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外面风大易凉,还是进去吧。来。”她迷蒙的点点头,伸出手,却在搭上那细弱的手上时,人影散去。于是她突然恢复了半丝清明,一下从长椅上坐起。有些疑惑而又悲哀地低喊了声:“风……?”风吹过,携它飞过好远才渐渐消失。留下满园的寂静,直直的填了满园物是人非的悲凉。
物是人非怎不悲凉?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事情,却不是一样的人。就算想起,心中也会无端的冒起一股子的悲哀。自内而外,无可逆转的可能。
伊梦起身,沿着走廊消失在转角,却来不及看见一个年龄已近七旬的老人缓缓从一旁走出来,目光悲凉。他怔然的伸出手触摸上那处任留有她体温的位置。怎奈这满园的春风不解风情,飞速的掠走椅上残留的温度,独余他指尖沧桑的冰凉……
机场,候机室内。
“修哥哥……”稀少的几乎没有东西的一处角落,身穿着白色的单薄的连帽长衫的少年突然开口,抬头时,露出了那架着一副几乎遮了她大半张脸的墨镜的脸,连那头都别帽子盖住,看不见发丝的颜色,她张着嘴愣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幽幽一般的道:“姐姐……不会来……不会……和我一起回去吗?”坐在她身旁的少年听见他的话,有些呆愣的摞会不知原本放在何处的视线,低低的应了一声。他不由得想起几天前少女在奔驰的机车上的低声喃语。
——修,帮我,帮我带烟儿回去。
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的撒下,缓缓的把天一样的大海染成红色。如同鲜血汇成一般。他看见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公主殿下一无所畏的向前奔去,追着那两个温柔的人的背影而去,甚至和他们一起掉进了那鲜血一样的大海里,兀自挣扎。他上前,伸出手,想要捞她起来。怎奈少女的手怎么也伸不出水面。少女的头突然伸出水面,她却不悲不喜,镇定自若的说:“带她回去,帮我。”然后再次沉入水面,越来越深。再也触不到。
不管是十多年前,还是十多年后。身为要守护她的骑士,却从未真正守候过她。从来,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为什么啊?”净烟有些从崩溃的扯开脸上的墨镜,附上她细白的双手。“别这样,烟儿。你先回去,她以后就没什么顾虑了。”唐陌修安慰她,却发现少女的身体有着轻微的颤抖。
“可是……”少女轻声道,声音里满满的担心。“可是我怕啊!我怕……我怕会像那年一样啊!”明明应该听到哥哥他们回国的好消息,集结果听了电话才发现,原来的好消息生生变成了噩耗,一道一道的电话告诉自己,那样温柔漂亮的两个人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就这样成双成对的永远沉眠在那个小小的岛国里,再也不能离开。刺耳的电话铃声总是在深夜响起,她站在圆形环绕的楼梯口上,听着父母强压着痛苦的低语,莫名就有一些悲哀。人啊,怎么,就这样呢?
“烟儿……”少年怔怔的开口,把手搭在她的头上,不动半分。蓝净烟感到他头上的力量,呆呆的抬起头,用那双天蓝色的眼茫然的看着他。“我们……应该相信……她……会回来的。”
净烟看见他漆黑的不见半分光亮的瞳孔,分明没有一丝情感,他却分明的从里面读出了悲哀与痛楚。是啊。身为骑士,他怎么能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公主受到半分伤害呢?他启了启唇,最终却又无力的合上。正要转头时,却有谁把墨镜再度架回了她的鼻上。她转头就看见陌思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此时已经含笑的站在她的身后。
“戴好啊,小烟儿。”她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要是被认出来了,可就回不去了。”
净烟沉默片刻,点点头。“那么……”陌思提起本就不多的行李道,“走吧。”
唯世顿住,看着少年少女们无视他,径直走开,不由握紧了旅行箱的把手。他们越来越远,远到声音模糊。少年回首,恍惚的觉得,那其实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管是谁,亚梦也好,他也好。都已经是一段无法往返的往昔。只能看它渐渐远去,灰白成刻。如同两根相交的线,经过短战的相遇后,各奔天涯。再无相交的可能。
那么,就这样……再见吧。我的,童话。唯世在一片喧闹中坐下,缓缓的合上了双眼。四周喧哗的热闹,却唯独他的心沉寂的如同死去。只觉得腥咸的海水渐渐漫近鼻腔,一点一点,窒息感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