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接连到天际的血色,夕阳不知为什么红得像血一样妖艳,同样也像血一样的残忍。不管天或是海,都被它染成凄艳的红色。莫名的悲伤。
她只知道她在不停的追,想要追上前面缓缓走着的两人。他们的脸上有着一样的笑容,却分不清是谁像谁。
“扑通——”
落水沉闷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她有些茫然的停在原地,望着那仍在波动的海面不知所措着。“哥……哥哥?”不确定的喊了声,她又向前,甚至加快了速度。
风带着沉痛的呼唤吹到她身旁时,她刚好发现脚下的土块开始崩裂。于是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个少年立在远方,沉默而悲伤的看着她。仿佛那声呼喊不是他发出的。然后她就坠入了那被夕阳染成红色的海水中,凉意瞬间在四肢漫开,海水如同谁的手,一点一点的向她身上蔓延。
鼻腔内也被液体温柔而强势的占领,视线在波动的水下只看见一片凄婉的红。如同谁抹下的悲彩。
少年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拉起她,指尖艰难的触碰却又飞快地分离,只余下在冰冷的水里显得如同错觉一般的温热。
少年好不容易握住她的手,她才出头就说了句:“对不起,带她走。”然后拉开他的手,再度沉入水中。
水面越来越远,少年悲伤的几乎要落泪的表情却依旧清晰。视线越来越暗,她动了动手指,回想了那错觉般的温度,略略有些不甘的合上了双眼,最后在一片黑色中失去了意识。
细长瓷白的手突然伸出水面,在“啪”的打下去,溅起了层层水纹,一圈一圈的荡开去。她从浴缸里坐起,双眼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房间。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梦中那片红色依旧凄婉的刺目,而那浓浓的窒息感竟是自己因为睡着后落入水中而造成的。
“小姐,吃饭了。”仆人的声音刻板的说的上是没有一丝起伏的声息在门外响起。她微怔,才发现窗外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他们,已经到了吧。
深橘到微红的阳光从窗外落在她金子一般的眼睛里,折射着空洞一般的欣喜。她起身,穿好了衣服。推开门,果然见四个穿着黑色西服西裤的保镖尽职的立在门外,看见他出来,也只是等她出去,才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呵,这么多年了,这把戏也不觉得玩的腻。
饭厅里,一位老人已经端正的坐在了桌前,桌子上一如既往的放着西餐。老人看见她,严肃的脸上似不经意般划过一丝笑容:“来了,叫烟儿也出来吧。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不必了,”伊梦淡淡的拒绝,“烟儿已经让我叫他们送回中国了。”老人愣住,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却还是一下站起,双手紧握,青筋崩出:“你为什么要送她回去!?别忘了你们的身上,流着日本武士的血!!”“那又如何?”少女不过轻轻转眸,语气中没有半分起伏的说,“我们身上还流着中国人的血呢。”老人顿了顿,快步出去,却在门前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那石破天惊的气势,仿佛要他生生把腹腔内的东西一起咳出来。终于停下时,老人似看了一眼他刚刚用来捂唇的手,清风吹来,隐隐带着一缕腥味。老人站直,直直的向门外走去。余下那面无表情的仆人用责备的眼神将她望着,他也视若无睹,兀自吃着。
夜,安静无声。谁远去,谁受伤。谁,又在角落为自己的决定而暗暗后悔?
天明,樱花已残。落了满地温柔而美丽的尸骸。
少女立在窗前,呆呆的看着那枝头零星的粉朵儿。神思不知何处。老人携着一个人从远处渐渐走进,也慢慢的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金色的发丝如同刀刃一般的刺在心上,就连那如同阳光的瞳孔里的温柔都残忍的撕碎了埋藏多年的自欺欺人:那个少年,那个有着金发的、温柔的、会包容她、疼爱她的少年早就已经远去了。就那样,在她的面前,满身是血的、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和呼吸。然后安静的在樱花围绕中沉眠,再不醒来,睁开他温柔的眼。伊梦呼了口气,回到房中。换衣。房间静默着,一如他们近十年来沉默的互相伤害。
——日奈森叔叔,好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