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碎裂之后,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回了原状,水塘,葵殇树,蓝天,草地……唯独不见柳镜慕水的身影。
这个段封印显然比之前所见到的几个更加细致也更加漫长。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我觉得有些疲惫不堪,就好像在睡觉时做了一个又沉重又漫长的梦。
不过,那段回忆里所看到的那个叫做渊的精灵,很显然就是那个我们之前在湿婆罗岛以及水域『雅洛塔加』也就是『赞得西』所遇见的那位“婆婆”。
于是一个一千年以前写下了开头的故事,在一千年之后终于有了结尾。冰雷并没有想错,那只奇异的精灵最终花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寻寻觅觅,最后到达终点。
尽管直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当时在玉神殿的时候,它不现身见见朝思暮想的主人——虽然那只是一部分印的力量,但是玉的神思确实还是存在的;同样我也无法去想象渊在人间这一千年漫长的旅途中曾经遇到过一些怎样的人,经历过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最终它是没有留下遗憾地离开了。
我抬起头,基本上是毫无意外的看到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感觉中——基本上是因为轩玦和梦鼬并不在上述范围之内。
轩玦好像是在闭目养神,温暖的阳光洒在他那白金色的长发上,看上去就好像不是属于这个世界上的真人。梦鼬则看上去好像很不安。不安,这个词语能够用在梦鼬身上,确实是很让我感到惊讶。
“你怎么了?”我下意识的走到梦鼬身边这么问道。
“啊?”梦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它甩了甩尾巴,却好像没有听见我问它的话,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懊恼,但却又好像是舒心。只是很显然,不管是它的动作,还是它的意图都并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下一个要寻找的地方,会是哪里呢?”颢颖的声音从一边传了过来。
随后,他这声音不算大,却十分清晰的话语就像起了什么连锁效果一样,将都在走神的众人拉了回来。
“不知道。线断掉了。”梦鼬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梦鼬。
梦鼬终于发觉我在它身后,它传过来解释道:“在撒格雅尔雪山的『东』合是由柳镜慕水带我们去的,赞得西的玉神殿则是我们对你的法术进行追踪所找到的,而幻彩山谷,则是渊告诉我们的。当然,这几个地点熙曌肯定是知道的,要不然他当时也不可能带你直奔封印的所在。而现在,柳镜慕水不见了——我说的不见了,回忆结束之后,我就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而熙曌也死了。”
梦鼬的最后句话让我猛地后退了两步,看着梦鼬,我看不到它的表情,但是它好像还是在心烦着什么事情,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最后那句话给我带来的影响。
“是啊……柳镜慕水也好,镜霜也好都已经消失了。”身后,灵煚轻轻地说道。
我转过身去他对我轻轻的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契牌,已经被破坏了。”
契牌……?对了……之前好像有说过契牌在他那里,看灵煚的那个动作,那个柳镜慕水的契牌难道指的是……“邯郸玉?”我有些愣愣的反问了一句。
“邯郸玉?”灵煚也反问了一句,随后他有些奇怪的说,“我不知道,这是冰儿交给我的东西。”
冰儿?雪代……冰雷?
看着我一脸疑惑,灵煚很自觉的解释道:“这是很久以前,冰儿给我的东西。我还记得……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
雷帕斯,寂香酒馆。
灵煚百般无聊的倚靠在寂香酒馆最好的那个包间的窗台旁边,精致的雕花木窗半开着。
窗外,大雨如注。
他伸出右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窗沿上。
“还不来?”
灵煚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倾盆的大雨打在了屋顶的瓦片上,然后顺着瓦片之间的间隙流下,被均匀的分割成了一道道漂亮的雨帘。
“轰隆——”
窗外响起一声炸雷,灵煚不由的再次看了看窗外,神情似乎很是担心。
“抱歉,我来迟了。”
一句略带歉意的话语从灵煚的身后响起,灵煚转过身去,一瞬间他眯了一下那双狭长的眼睛。
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绚丽的阵法,这个阵法的构成确是他从未见过的。
灵煚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折服。
那个出现在阵中的人影——看上去她有些匆忙,甚至没有将那个法阵屏退,她直接从法阵中走了出来。
“抱歉。我来迟了。”雪代冰雷再次这么说道,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淡然,甚至带着一点抱歉的微笑,但是微微有些零乱的头发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有些难以掩饰的匆忙。
灵煚急忙站了起来:“不、没有……你没有淋湿吧?”话才出口,他似乎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淋湿?一个刚从一个连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法阵中出现的人?
雪代冰雷却并不在意灵煚的失言,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那……就好。”灵煚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眼前的这位大美人并没有嘲笑自己不当的意思。
“岂止是没有这个意思,完全是根本没有在意。”灵煚暗自这么想到,他快步走到雪代冰雷面前:“快请坐。”
雪代冰雷并没有马上坐下,她伸出右手,摊开,一半残玉躺在她的手心中。
“这次我找到你,是有事情想拜托你的。”雪代冰雷看着灵煚,很语气中带着一点郑重。
灵煚愣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雪代冰雷的表情,也或许是没有料到雪代冰雷的举动。
“请你帮我收好它。”雪代冰雷似乎也没有在意灵煚这一瞬间的表情,她的眼睛里体现出来的申请很淡然。
“这……”灵煚有些犹豫,他迟疑的伸出手去,借过那半块残玉,“这是一块……四分之一的玦?”
雪代冰雷点点头,看上去她好像:“是啊,这是一块鸣风玉做成的珏。不用在意,它本来就只有一半。前些日子它被一个小法术弄坏了。由于是法术而且加上鸣风玉质地特殊的缘故,已经不能修复了。”
灵煚点点头,将那块残玉收到衣袖中的时候,他再次愣了一下,接着又将那块残玉拿了出来:“这是契牌?”
“不错。”雪代冰雷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契牌,和上次我交给你的不一样,这个契牌是我私人的。”
“上次的契牌……”灵煚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嘟哝了一句。
比起刚现身的略带匆忙此时的冰雷脸上显露出微微柔和的笑意:“玉还好吗?”
灵煚点了点头,翻弄了一下手上的那块契牌:“玉……不是普通的通灵兽……它……”灵煚说到这里,好像是一个偶尔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小孩,他有些吞吞吐吐的,甚至没有看着雪代冰雷。
雪代冰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继续看着眼前的灵煚,那个绚丽的阵法依旧闪烁在她的身后。
而灵煚则好像是希望她能够接下自己的话头,可是后者却明显的没有想这么做,只是很平静的带着轻微的笑意看着灵煚,美丽而干净。可是仔细注意的话,她的轻笑之后似乎有点轻微的疲惫。
“它……不是……我是说它很好,但是……它不是……通灵兽。”灵煚见雪代冰雷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说出来。顿了顿他好像有些不安,他将目光重新聚集在雪代冰雷身上:“它是神袛……真正意义上的……神袛。”
“你说的没错。”雪代冰雷再次轻轻的笑了笑。
灵煚松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看上去很冒失的猜测是正确的感到庆幸。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冰雷微微侧了下身,用手扶住一旁的桌面然后坐了下去。
“是一本手札。”灵煚的音调有些怪怪的,“西岐……西岐影的手札。”
“喔?”冰雷挑了挑眉毛,眼中却带着轻轻的笑意。那神情看上去很随意,好像这位三百年前的名震天下的“巫绝”所留下来的东西并没有给她多大的惊讶。
“西岐影的手札。”冰雷重复了一句,“那么,你还看到了什么?”
“里面提到了,远古时期的赞得西,是一位叫做作玉的水神的居住地。而那位玉神,那位专司天地之间雨水的神袛。好像不管怎么看……都是你请我帮你照顾的玉……”
冰雷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没有错。我请你帮我照顾的玉,就是水神玉蛇,具体来说,是它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最重要的一个部分?”灵煚愣了一下,一脸迷惘。
“那是它的心哦。”冰雷笑着说道,看着灵煚一脸困惑,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在和你解释清楚真的很难。不过,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在你身边的玉是很年幼的。它很脆弱需要你的关心才能慢慢的,健康的成长。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愿意照顾它一生一世吗?”
灵煚看着雪代冰雷的眼睛,然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雪代冰雷笑了笑,那双如紫水晶一般的瞳中表达的是一种对愿意对一个弱小的生命实施援手所表达出来的敬意。
“那么,我现在要走了。”她站了起来,这么说道。灵煚有些惊讶他马上也站了起来:“这么快?不多休息一阵子吗?
“不了。”冰雷笑了笑,“我还有事情要做。”说完,冰雷已经踏进了那个绚丽的法阵。
“那个……”
冰雷停了下来,平静的看着他。
“保重。”
冰雷微微一笑,法阵放出一阵炫目的光芒,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