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汽油桶搬运完毕,伪工头还不让他们休息,吹胡子瞪眼睛地吆喝着,非让把汽油桶整整齐齐地放进油库里。库房快收拾完了,李云飞眼珠一滴溜,给程肉小等人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们监视好油库外面的游动哨和鬼头鬼脑的汉奸工头。他敏捷地绕到油箱背后另一间库房里,迅速从身上取出一根绑着三根火柴的火香,把香头另一端烧着插在油箱缝里,又放了一团棉花。当伪工头吹哨子集合“苦力”时,他匆匆地返出来和二十多个搬运工人一齐排着队,回到冻人的工棚宿舍里。
大概凌晨两点左右,火车站对面的汽油站突然烈焰千丈,冲天而起。熊熊的火焰随着呼呼的西北风,烧过器材库、枕木垛,这条火龙一直扑向停着一列军车的火车站台,整个火车站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敌哨兵的呐喊,日军“红部”警报机的嚎叫,火车汽笛的哀鸣,警务段的哨子声和铁道大队的紧急集合号声,鬼哭狼嚎乱作一团。在这混乱之际,李云飞和程肉小等三个民兵游击队员,听见车站那边伪路警的惊叫:“八路军进站了!快追!快追!”他们也将计就计趁机大声疾呼:“快救火,快救火,抓住八路军!”
宪兵队、警备队,伪路警活像一窝失了王的黄蜂,丢盔扬甲没命地往寨子山上的碉堡里钻,真像一匹野牛冲入了火阵,我们一声唤也能把他吓一跳。大混乱的日伪军,有的葬身火海,有的钻了地洞,活着的跑到山头炮楼上,慌忙架起机枪、火炮,咚咚叭叭无目标地乱打起来……
李云飞和程肉小等三个民兵队员,混在四散的民工中,涌出南沟土城外面,爬上左面的山坡上喘了口气,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回头看见整个南沟火车站的汽油库、器材库、军火库,枕木场和火车站仍是一片漫天大火。
火!到处是火!那熊熊的烈焰,冲破了黑暗的天幕,燃烧着敌人的残暴,燃烧着人民的愤怒。这是抗日斗争的烽火,将燃遍整个敌占区,要把日本侵略者这匹野牛,在人民战争的火海中彻底埋葬。
过了5天,乔山流和民兵铁道游击队的负责同志回到县武委会开会,安主任笑哈哈地给他们递过一张华北版《新华日报》说:“看看你们的辉煌战绩!”乔山流心想:最近我们的游击队没有干大活,哪里来的“战绩”呢?可他顺手接过那张报纸一看,真的上面登着“英勇三民兵,夜烧敌仓库”一则胜利消息:
“本月十三日,武西三民兵,潜入白晋路南沟车站,纵火烧毁敌仓库、站房八十余间、烧敌汽油四百余桶、毁机车八辆、车厢一百四十二节、汽车三辆、其他物资难以统计……敌此次损失,不下百万之巨。”
通过这次“火攻”南沟敌据点,大大推迟了敌三十六师团铺设白晋宽轨铁道的日期,严重地阻碍和钳制了日军向我根据地的进犯,紧密地配合我主力部队,取得了秋季反“扫荡”的胜利。
巧炸东沟桥
太行抗日根据地,经过日军空前毒辣的“铁壁合围”和一连五次“治安强化运动”,白晋线上的交通战更加剧烈了。敌人企图把我广大抗日军民困死在太行山上,实行了所谓“新交通政策”,铁路公路纵横交错,封锁沟墙密如蛛网,连铁路两旁的每个川口要道都死死地封锁起来。这样,民兵们每天翻沟穿路,跨河过桥,一举一动都处于敌人的碉堡、岗楼和大小车站的监视之下。尤其敌人在东沟口上建桥筑碉,更扼死了我们的老后方——石盘山区的出入要道。武西县武委会一再指示民兵铁道游击队,尽快拔掉东沟口上这颗“钉子”,可是因敌我力量悬殊,几次行动都没有完成“炸桥拔碉”的艰巨任务。区武委会主任亲自带他们到东沟口侦察了好几次,也都是老虎吃天无法下口。
过了三天,上级派八路军十四团的一个连来和游击队一道袭击东沟桥。民兵队员们乐得又蹦又跳,连夜赶制土地雷和土炸药包,训练爆破组,紧张地进行着战斗前的准备工作。
白晋路上的东沟桥,位于南关和分水岭两个大据点之间,原来是座木桥,因屡遭我民兵焚烧,后来日军为对付我们,就打起水泥墩,架起一座十几丈长的大铁桥。敌人为了保护这座铁桥,就在桥北头铁道东侧,修了一个三丈多高的桥头堡,活像一座魔窟矗立在东沟口上。它不仅死盯着这座铁桥,连南北十几里铁路线上的活动也历历在目,并与左右的石窑会、窑儿头东西山腰的护路碉堡遥相呼应。
据侦察,这里驻守一个日军班和两个伪军班,武器装备除每人一支步枪外,还有一门歪把子机枪和一门小炮。敌人满以为这里成了他们的王道乐土。
1944年3月初的一天深夜,民兵游击队配合部队急速向东沟口突进。虽然天黑路滑,但因民兵对这里的一山一水,哪怕是每条小路都了如指掌,不到一顿饭工夫,他们便跑完了15里山路,到达了目的地。按照杨连长白天的部署,部队两个排配合50多名民兵、自卫队员,围攻敌人桥头堡;乔山流带领民兵爆炸组担负炸桥任务;乔猴儿和他的封线组专管切断敌人电线。此外铁路南北各派一个民兵游击组和部队一个战斗班,警戒南关、分水岭敌人来援。
杨连长和主攻桥头堡的部队埋伏在土坎后面,爆破组紧站在桥下河岸北旁,桥头堡上的探照灯忽亮忽灭,好像魔鬼的眼睛,不时放出一道凶光,左右扫视着。桥上一有点响动,碉堡上的机枪便“哇哇哇”地扫一梭子。被民兵部队打怕了的敌人,真是胆小如鼠,时刻虚张声势,放枪壮胆。
这时,我们打进敌人内部,伪装日军情报员的一个老民兵,嘴里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走进桥头堡,站岗的伪军诈唬着,干什么的?
那个老民兵毫不在意地说:“咋哩?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
伪军听口音是他们的情报员,就说:“哈,是刘老头呀!今夜怎么来迟了?”边说边放下吊桥。杨连长把手里的驳壳枪一挥,伏在土坎下面的民兵战士们像一只只夜老虎,接连扑进了桥头堡。伪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丢了魂,一个个在明晃晃的刺刀下,举手当了俘虏。可是第二、第三层楼上的日军却拼命顽抗。民兵们动员他们缴械投降,他们专朝喊话的人开枪。特别是那挺歪把机枪,一个劲儿朝铁桥那边打,子弹像雨点似的打得钢架、铁桥“当当”直响,仿佛铁轨比他们的狗命还重要。
杨连长见那班花岗岩脑袋的日军要顽抗到底,就让民兵搭起人梯,从另一个枪眼里把三颗手榴弹塞进去,轰隆、轰隆地开了花,敌人机枪哑巴了。可是过了一阵三层楼上又吐出了机枪的火舌。杨连长冒火了,亲自踏着人梯爬到碉堡顶上,把一卷沾了油的苇席塞进日军碉堡里,那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日军头目,伸出东洋刀一戮,就葬身火窟了。这就为民兵游击队爆炸铁桥扫除了障碍。
午夜,民兵乔山流带领爆破组,经过一阵紧张的动作,不仅在桥上桥下安设了许多炸药包和土地雷,而且连封锁铁道余下的七颗土地雷,也给鬼子安装到桥上的铁轨下面,叫敌人来一个自作自受。一切“礼物”都预备好了,民兵战士们押着俘虏撤上山梁,等敌人火车的“光临”。
民兵战士们等待心焦,悄悄打趣道:怎么样,嫌欢迎的不热烈哩……正在这时,一辆闻讯赶来助阵桥头堡的铁甲车“轰轰隆隆”杀气腾腾地开过来了,边走边打,把一发发炮弹射向茫茫旷野,看样子十分骄横。民兵们低声嘀咕:快啦,快啦,小鬼子呀小鬼子,自作自受,坐坐无人驾驶的‘土飞机’吧。
话音未落,闯到桥上的铁甲车,被天崩地裂的几声爆炸掀上了天空,桥墩、钢架、铁轨、枕木也七零八落腾空而起。耀武扬威的巡逻车,在地动山摇的巨响中,朝两三丈深的河谷栽下去,日军、伪军、汉奸都被炸的飞上了天空。最后,我八路军战士又架起了从桥头堡上夺来的那挺歪把子机枪,朝着河沟里那伙残兵败将,叭叭叭地扫了一梭子,民兵游击队赶快下去打扫战场。民兵们扛着机枪、小炮,高兴地唱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的歌,迎着金色的朝阳,奔上了石盘山……
这次巧袭东沟桥的胜利,不仅大大阻止了敌人运送军火、兵力,掠夺我太行山里的煤铁资源,更重要的是搬掉这块“绊脚石”,我们民兵铁道游击队在白晋线上更能进退自如,纵横驰骋,横枪跃马,英勇杀敌,去夺取新的更大的胜利。
在八年抗战中,这支民兵铁道游击队,除协同部队作战外,还单独作战274次,配合部队破敌铁路230华里,拆铁轨52000多斤,割回电线7300多斤,炸、烧铁、木桥梁17座,击毁敌军用火车2列,毁机车8辆,车厢142节,烧敌站房5处,仓库42间,烧汽油400余桶。共毙伤敌伪150余名,活捉日、伪汉奸7名。在榆(社)武(乡)祁(县)三县民兵杀敌英雄大会上,荣获“铁道飞行军”的英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