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怪声并不刺耳,像虫鸟细碎的唧啾声,只维持了1.45秒,屏幕上突然闪出不停变幻、让人眼花缭乱的迷幻映像,时而像心连心,时而像烈火干柴,接着又相继变成冰天雪地、魔鬼上身、十字架空降、天使拍翼等图像,最后慢慢morph(电脑特技中的变形)成一片蓝天白云的背景,只剩下一棵枝桠散落凋零的巨大枯树,树上一只乌鸦“砉”的一声飞起来,令伊琳悚然一惊。镜头跟踪着乌鸦飞越一座大铁闸,进入一个杂草丛生、阴深幽暗的墓园,乌鸦最终找到一块云石墓碑,伫立在顶上。伊琳心想:骆应台你这杀千刀的,怕你一定是埋怨生前我不肯陪你看美剧《六英尺下》,死后还要逼我看,是吗?
旋即,伊琳很清晰地看到墓碑镌刻着骆应台名字的中英文字体,5秒后墓碑180度缓缓自动旋转起来,翻出背面,一个像YouTube窗口般的界面倏然打开,骆应台探出头来!他的容貌和伊琳挑摆在灵堂上的“大头像”不一样,更和她瞻仰遗容时的骆应台判若两人,她明白到殡仪馆化妆师也不过是依照骆应台的遗照做工夫,而且能把他猝死时的面容还原到五成,已算是勉强及格了。但相对于如今呈现眼前的栩栩如生的骆应台的动画,化妆师的鬼斧神工马上相形见绌。很显然,骆应台的脸部三维轮廊不是从以前拍过的视频随便贴过来加工的,而是100%由电脑3D制作出来的;昨天的骆应台仿如重现眼前,令伊琳惊叹不已。唯一的遗憾是,骆应台的脸部表情只有一个,还稍嫌有些生硬。
接着,一把伊琳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谢谢您来拜祭我!”右下角闪现出一列滚动字幕:“Please-turn-on-your-videocam-and-mic-if-you-haven’t…(如你还没打开镜头和收音器请你马上做)”。
“我还没看到你!请把镜头对准自己!”骆应台一贯严肃的声音不停地重复。
伊琳没好气地移一移镜头,心中怒气还在萦绕。
“看到了吗?死鬼!”
“我的名字不是‘死鬼’,请重复。”骆应台的声音更严肃。
“‘骆应台’,看到我了吗?”
“看到了!为确定你的脸不是一张硬照,请妳眨一眨眼,咧嘴露齿向我笑一笑,吻下去的话效果会更好。我的数据库有你的唇纹纪录。”窗口中骆应台的嘴唇渐渐zoom近。
伊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依然很吸引,于是献上了她在电脑上的初吻。一吻之下,旋即传来秒针转动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伊琳,真的是你!谢谢妳登上我的网站。这是我们第一次重逢,我的网站刚开始,不好意思,我们的处理器功能、速度和存取量还是有很大的限制,这次电脑只能给你一分钟对话。计时由现在开始,请尽快说话。”
“你这死鬼是不是在大陆包了个二奶?”伊琳很懂省时,斩钉截铁地问。
滴答滴答,等了3秒,电脑没响应。
“请继续问。”
“你这死鬼是不是在大陆包了个二奶?”
“请不要重复问题,我是听到的。请继续问。”
“那么你为什么不答我?”
“我正在处理你的问题,请稍候。但你可以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我的系统可以并行处理。”
伊琳没再问下去。
滴答滴答。窗口内,虽然骆应台的表情如一,但看到他的手不停在搔着后脑勺,还会定时眨眼,但却没回应伊琳最想知道的答案。
“骆应台,你再不答我,我当你默认******了!”
“我的字典内没有‘默认’这个词,我不明白什么是‘默认’?‘默认’和‘承认’有什么分别?请解释或用另一词汇,让我更新一下我的数据库,谢谢你。」
伊琳气不打一处来,但转念一想,她气的那是部电脑,还是骆应台?骆应台生前已像台电脑了,死了也是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气的?他在的时候已让她生不少气了,再为一个死人生气,多么不值!她一天没死,都还有皮特陪她,她可以自由自在享受美好的下半生。骆应台在生时,她不高兴时断不可以一脚把他踢走,现在一不中听可以关机,多好!
伊琳平伏了心情,理智地问自己,上他的网站目的是什么?发泄那种被出卖的感觉?还是揪出他的二奶来?到底,夺回她应得的七百五十万保险金才最重要,皮特好像在耳边提醒她。
滴答滴答。“你还剩下10秒……请说话……10、9、8、7……”
伊琳没有回答,不假思索地按了“关机”键!
※※※※
翌日。
“‘骆应台’那个衰人,死了也不认******,”伊琳在电话中向皮特诉苦,“岂有此理!”
“什么?你什么时候问过他的?”皮特反问。
“昨晚。”
“你发梦时问他?”
“不是,”伊琳才想起还没有把www.iamstillalive.com这个网站告诉皮特。顿了一顿,马上改口说,“是,是,昨晚梦见他。”她不打算向皮特透露这个网站。反正这可能是骆应台或是他的电脑朋友和她开的玩笑。骆应台生前整天上网,认识到全球一大班什么黑客、灰客的电脑狂人,他们有什么做不出来。
“伊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律师楼替你处理ABA保险公司的事,我最担心的是应台的二奶抢先杀到。”皮特非常关心那额外的七百五十万元。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