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骷族是草原上的强者,但因为族民稀少,所以始终无法占据更有利的地形。他们视公牛为族中的神圣之物,族民不吃牛肉,对牛始终保持着敬畏的态度。
这时候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洒落在身上,族民中的妇女正聚在一起挤羊奶。新鲜的嫩草还没有破土,枯草营养不济,很难给羊群带来更多的滋养,因此羊奶也少得可怜,妇女们愁眉不展,连连叹气,“原本还以为羊奶多一点,可以和路过的商队换一点衣服,马上就要热起来,连更换的衣服都没有!”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看到人影缓缓压了过来,顿时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好像有人来了。”
祭溪远远看着人影,一脸轻松恬淡的笑意,在遇到阿妄之前,他已经一个人在草原上穿行很久,整日的餐风露宿,夜晚的寒风吹透单薄的身体,整夜都无法入睡。所以每一次看到牧民安营扎寨的地方,他都特别高兴。因为这或许代表了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
他虽然心情激动,但始终不敢走得太快,马背上阿妄的伤口一直悬在他的心上。他身上止血的草药已经所剩不多,如果阿妄的伤口在颠簸中崩裂,那么该如何处置,反倒成了难事。
用了一小会儿功夫,他们来到了牛骷族的领地。因为早早收到了消息,所以强壮而威武的男人们已经走了出来,眯着眼睛,谨慎地盯着这两个陌生的少年,似乎唯恐惹到什么危险一般。
“你们是谁?”有一个男子声音粗犷地问道,他抱着双臂,肌肉扎实的胳膊粗壮无比。他脸色阴沉不定,双眉紧皱,似乎完全没有被祭溪的笑脸所感染,带着浓浓的不欢迎意味。
祭溪微微一怔,他在草原上奔走的日子里,遇到过无数的牧民民族,他们友好而热情,脸上始终带着诚挚而温暖的笑容。好像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防备……他想了想,脸上的笑容始终不退,“您好,我们是从桑丘平原更西边的居庸来的,在前面遇到了狼群,我的朋友受到了狼群的攻击,身受重伤。我们走了一天的路,现在天色已近黄昏,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借宿一夜,明天早上再赶路……”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围拢过来的牛骷族族民却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居庸?居庸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不是说了吗?是在桑丘平原还要往西的地方。老天啊,难道桑丘平原之外还有其他地方吗?我一直以为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了……”
“听到了没有,他们说遇到了狼群的攻击。他们两个瘦瘦小小的,竟然没有死,这也真是够奇怪的了!”
“这两个小伙子加到一起都没有几两肉,是怎么逃出来的?不会有什么妖法吧?”
祭溪一直听着他们不算小声的讨论,在听到‘两个小伙子’的时候,他明显一愣,低着头打量了自己一番,最终无奈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的垂下了头,脸也红成了一片。
之前说话的男人看了他们几眼,很坚定地说道,“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办法收留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声音冷漠异常,不带半点情绪。
祭溪的笑脸一僵,急忙说,“我们不会为你们带来任何麻烦的,而且只住一夜,明天一早就离开……求……”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已经飞快地转过身,“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再不走,我会用刀和你们说话。”
祭溪叹了口气,转回头可怜地看了阿妄一眼,无奈地耸耸肩膀,牵着小白马绕过了牛骷族的领地,继续向前。
阿妄自始至终沉默着,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转回头,随意地扫了一眼。牛骷族的人已经散去,但那个冷酷的男人却一直没有离开,双眼微眯,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
祭溪轻声埋怨道,“我之前看书上说牛骷族的人最重义气,现在看来,也并非都是对的。原来书本也会骗人……”悠悠叹气,他继续说道,“现在要怎么办?看来今晚上又要在野外对付一夜了。”
阿妄勉强笑了笑,“如果麻烦,你把我留在这里吧!”
祭溪看了他一眼,“我做事从不半途而废,我一定要将你带到前面的市镇去。在那里分手,我会放心一些。”
下午时分,风已经带了几分凉意,祭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了,我们现在先选一个避风的地方,这个草原简直要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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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他们离开后,沉默的男人走回了自己的毡房。温暖的房内靠近床边点着一盆火炭,炭火上还驾着一个小小的铁锅,锅中的热奶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床上坐着一个女子,披着一件厚棉衣,听到声音,她缓缓转回身,在看到大汉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男人摇了摇头,“儿子睡着了?”
“嗯。”女子轻轻一笑,“刚给他喝过热奶,人就呼呼的睡下了。”说完这番话,她小心地瞄了瞄男人的脸色,“真的没什么事情吗?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而且一想到昨天夜里那奇怪的吼叫声,我就觉得特别害怕。”
“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在。”男人在床边坐下,看着贴在女子胸口熟睡的小婴儿,露出慈爱的笑容,“为了你,为了儿子,为了整个民族,我会更加谨慎小心的。”
女子点点头,“听说犀竭族一夜之间覆灭,草原上的征战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女人笑出了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几天之后的夜里,牛骷族的领地被一群不速之客团团围绕。男人在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披上衣服,****着上身从毡房中跑了出来。火光通天,无数的火把将黑夜映照得宛若白昼,上千人的军队在火光下显得冰冷而无情,青旗如林,白盾如云,每个人手中紧握的冰刃折射出诡异而妖艳的光泽。
闻声惊醒的牛骷族族民一脸惊诧的围拢在一起,妇女们浑身发抖,有人已经低声的哭了起来。
一匹纯黑色的骏马缓步上前,精铁打制的面具让它看上去至高无上。马背上的男人声音冰冷,“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女从这里路过?”
“少女?什么少女?”
“从来没见过……”
“这几天根本没有人路过……”
“好像前几天有两个少年从这里过去了,还想在我们这里借宿一夜,但族长没有同意。”
身为族长的男人站在族民的最前端,很是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马背上的人轻轻哼笑出声,“是吗?”足尖在马腹上轻点,骏马转过马头,缓慢地离去。在走出一段距离后,马背上的身影忽然做了个手势,声音冷得像是来自地狱,“还是老规矩,一个不留。”
得到指令的军队没有片刻的耽误,挥舞着手中的利器涌了上来。
一时间哀嚎声,嘶喊声,在安静的夜色中传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