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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一页数学试卷后。苏末抬起头来。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
八点五十分。已经做了一个多小时的习题了。
手冻得有点冰凉。
窗户上凝聚着一层薄薄的水气。虽然白天的气温一直在回升。但是一到晚上仍然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降下温度。
苏末直起身来。从写字台旁的窗户朝外望出去。
窗户外是一片皎洁的月光。满满一整天幕耀眼的星光。那些光芒像是柔软而无辜的棉絮一般在瞳仁里来回地徘徊着。然后洋溢出一片朦胧的剪影来。
以前一直觉得孤独和寂寞这样悲伤的词语。总是和黑暗牵连在一起。但其实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人们对周围的事物产生一种新的认识之后。而变成另外一个概念的东西。
就像是在这样的一个温柔的夜晚。自己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世界仿佛突然凭空增加了许多许多新的事物来。
闭上眼睛。可以听到窗外高远的夜空之上的那些自由来去的风。风声是一阵一阵地朝着更加遥远的地方穿越过去。那些突如其来的伤痛。终于变成了记忆里平静的地带。然后被遗忘在回忆的角落里。
房间里开始有些闷起来。大概是空调开得太久了的缘故吧。
苏末起身打开窗户。有风吹了进来。
清凉的夜风夹杂着一股干爽的味道迎面扑来。舒服多了。
转过身来重新坐下。写字台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打开盖子。有信息进来。是晨小雾发过来的。“喂。过来一下。”
苏末扬起嘴角笑了笑。肯定又是遇到了难题做不出来了吧。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地打出了几个字来。“马上就过去。”
他合上手机。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怎么了?有事?”
“没事。”
“不会吧。是不是又有什么难题解不出来?”
“你猜出来了啊。”
“还用得猜吗。一看就知道。”
“呐。给你。”
“又是化学题啊。”
“是啊。干吗。不想做啊?”
“不是。你知道的。化学题一般都很麻烦的。”
“你就说你到底做不做嘛?”
“好吧。不过事先说好。这道题有点难度。做不出来你可别怪我。”
“嗯。”
苏末低下头来开始在草纸上“刷刷”飞快地写了一连串的化学方程式。
灯罩下柔和而温暖的光线。像是漂浮在河面上的那些莹洁如洗的月光。在平静的河水中反射着粼粼的银白光泽。
风吹着窗户外弄堂前面的树叶。一层接着一层地响动而过。
柔曼一般的沙沙声在耳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晨小雾坐在一旁。托起下巴看着灯光下苏末嘴巴紧抿。一脸认真的样子。
细碎的刘海低垂额间。遮住了他半边线条分明的脸庞。因迈步而向前倾斜的发间。闪烁着一星半点的白色亮点。浅浅金色。温暖闪烁。
“苏末。”
“嗯?还没做出来呢。”
“不是。我是问你。下午的竞赛考得怎么样?”
晨小雾所说的竞赛是学校联合市里其他几所高中学校举行的一次尖子生拔高考试。苏末是班里选拔出来参加考试的仅有的几个人。
“凑合着吧。”
“这是什么意思嘛?概念也太模糊了吧。”
“总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错。”
“这就是说。有得奖的可能了?”
“算了吧。只要不考个倒数就谢天谢地了。”
“别谦虚了吧。上次你可是在我们学校占了前十名的。”
“喂。”
“嗯?”
“你停一会儿好不好啊?”
“嗯?”
“你说话打搅我解题的思维了。”
“哦。那你做吧。”
晨小雾很听话地闭上了嘴巴。然后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继续看苏末做题。
依然是灯光下明朗的面容。
依然是无数漫长时光里点滴般的剪影。
记忆停留在这样一个温暖如水的晴朗世界。
苏末从操场上滚滚的人流中挤入教室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表彰大会。整整进行了一个半小时。
站得太久。小腿肚也开始传来一阵轻微的酸麻来。但是这些似乎都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眼前依然闪现着自己登上主席台从面带笑容的校长手里接过奖状时。任课老师对自己刮目相看的眼神和台下学生向自己投来的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次考试会得奖。可偏偏阴差阳错地得了奖。而且是联考理科第一名的优异成绩。
苏末将获奖证书小心地收拾了起来。然后放进了书包里。整理好书包后。他便起身出了教室下楼。
头顶的蓝色天空开始一点一点地褪去。逐渐沉淀出一抹昏黄的颜色来。
空气里布满了一粒一粒灰蒙蒙的斑点。在视网膜上倒影出短小的阴影来。像是那种存放在和老很老的旧胶片电影画面上毛茸茸的亮点。
学校湖边的柳树开始开出大团大团的心事。莹洁的雪白色花朵总会让人觉得像是一尘不染的柔曼一般。
风轻轻地吹打过来。“哗”地一声飘落得满地都是。
记得以前。自己总是会在日记本里写到。说柳树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树。一个人静悄悄地独自灿烂。但开出来的却是一点一点寂寞的雪白。
可是人心总是会一点一点地长大。时间的无常往往就在于它的伟大。
其实世事交替。许多的变化都在默无声息地开始着。等到人们对这种变化有了发觉的时候。却发现这种变化早已成为事实。
苏末从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刚走出校门口就遇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伊夏。
“恭喜啊。”伊夏侧过脸来。带着一副调皮的表情向苏末打招呼道。
“恭喜什么?”
“跟我装什么傻啊。”
“呵呵。那点小事情有什么好恭喜的。”
“那还小?得了吧你。”伊夏撇了撇嘴。“古人都常说谦虚过度可是等于骄傲自满的喔。”
“那古人不也常说谦虚一点永远都会使人进步的吗?”
“那也要有个度的嘛。”
“呵呵。对了。你看见小雾了没有?”
“她早走了。”
“早走了?”
“嗯。本来说好了让她放学的时候和我一起走。结果她又来信息说有急事。所以就先走了。”
“哦。那我们走吧。”
“嗯。”伊夏跨上自行车用力地蹬了几下。赶上了苏末。
商城的街道总是给人一种喧嚣的感觉。霓虹灯光从城市中央妖艳的酒吧和高层建筑物边缘升起来。在城市的罅隙之间隐隐浮动。
四周开始慢慢地暗下来。在夕阳只剩下最后光芒的傍晚。街道开始被一层灰蒙蒙的昏黄聚拢开来。
街道边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周围的建筑居民阁楼透露出一种暖洋洋的灯光。开始冲淡着车辆带来的喧嚣和尖锐。
一条两边都长满了香樟树的街道匍匐在黄昏灰暗的晚霞里。青石路面和两旁高低不一的建筑物的房顶上闪烁着一些漂浮不定的阴影。
下一个路口。两人仍然会相视一笑。然后挥手说再见。
苏末用力踩着脚踏板。刚走了几步。齿轮突然生硬地卡住了。然后链条迅速地脱落下来。
他单脚撑地。跳下车来。然后弯下腰上链条。因为不是很熟的原因。所以苏末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链条上好。
抬起头来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苏末下意识地回头向伊夏刚才走过的那个方向望了望。接着愣了一下。视线里依然闪现着伊夏熟悉的身影。记忆中的她在夕阳的余晖里比什么时候都格外的清晰。
“喂。”苏末停下来向不远处的伊夏喊了一声。
“嗯?”伊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后。脸“唰”地一下便红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啊?”
“刚才看见里停下来。我还以为你的车子坏了呢。”
“没事。链条掉了。不过已经上好了。”
“哦。明天见啦。”
“明天见。”
伊夏转过身来。刚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过了头。刚一回头。发现苏末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脸“唰”地一下又红得更厉害了。
“快回去吧。”苏末看见伊夏终于走远后。转过身来跨上单车。然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奇怪。好端端的她脸怎么红得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