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行动
小时候,我老家门前有个很大的池塘,塘埂上载了不少桃树和梨树。一到阳春三月,我和弟弟就巴不得这些树早日开花,有空没空也老喜欢往树上爬。一等到树上结的小桃子(因为桃子小如狗屎,我们便叫它做“狗屎桃”)和小梨子长到鸡蛋大小时,我们就飞身上树,坐在树上摘下毛耸耸的桃子和硬绑绑的梨子,洗都来不及,张口就吃,时常酸得我们大吐苦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天天去看这些狗屎桃和梨子究竟要到何时变红变软了。待到这些可爱的果子刚起丁点儿红星时,我们又迫不急待地窜上树,抓住树枝一阵猛摇,就有果子“扑通扑通——”地落到树下和池塘里。我的小表姐野丫头这时也会来凑热闹,站在树下观望。或者从掉在地上的果子中选一些较好的洗了吃。
我们觉得树上的狗屎桃和梨子摘得差不多了时,就猴急地下树,用衣服包起地上的果子,再跳进池塘里,去找那些掉进了水里的果子,站在水里,边洗边吃。要么,就把摘到的梨子洗干净后放进饭时煮着吃,时常把饭弄得酸酸的,开不了口。有时,我们也会到桃树上找桃瘤吃,那如木耳似的桃瘤柔柔的、软软的、酥酥和,别有一般甘甜、清爽味道。吃多了青涩的果子,我们总是屁声不断,一个比一个悠长,一个比一个有特色。肚皮底下咕嘟叫,人也是不断往往厕所里跑,但还是想吃。
自家的果子吃光了,我们就打起了别人家果子的主意。晚上,我和弟弟就夜猫子一样地窜到别人家的果树下,开始我们的“闪电行动”。当然野丫头也是很少缺席的。她既当我们的望风者,又当我们的好帮手。我们来到树下,先是迅速地脱下衣裤,用随身带的绳子把袖口和裤脚口系好,再窜上树抓住树枝一阵猛摇,就听到果子落地的嗖嗖声。野丫头就躲在树下,把果子装进衣裤里。由于我们仨配合默契,每晚总是“满载而归”。
野战史
记得读小学一年级时,我很老实,故同学们常常欺侮我,高我一年级的野丫头先是为我“保驾护航”,后来还为我大打出手。可后来,她出手的次数多了,人家也就不怕她了。
因此,我就和野丫头常逃课跑出来玩,到处疯。很多小把戏都来跟我们玩。于是,我们便成了这只小兵小将的两个“匪首”。指挥着我们的“野战军”到处跑,捉迷藏、抓老鼠、摘映山红、玩游戏、采蘑菇和草莓什么的,不在话下。
但最有趣、最来劲的莫过于到对门的石子山上打蛇烧蛇了。那时候,石子山上有许多蛇洞,里面藏着许多“乌索蛇”和“银环蛇”。为了找乐子,我们主找来一些干柴和青草,混在一起对着蛇洞口烧烟,再将烧出来的浓烟用大树叶扇向洞里,最后每人都找来一根大树枝,守在洞口。一等待蛇出来,我们就将它一顿乱棍打死。把蛇打死后,我们再将它放在干柴草上,点燃火,死蛇尸体里的油在“吱吱——”的声响下,快速燃烧。我们学着电视里的的说法,称其为“天葬”。再要么就几个一起把尿撒进蛇洞里,引蛇出洞后,再打死烧掉。
我们还时常捉一引起泥鳅和黄蟮什么的。用的工具也很简单,即把废旧牙刷去毛后,找五六根烧红的铁针烙在旧牙刷柄上,再把烙了铁针的牙刷柄用绳子绑在小木棍或小竹竿上,就成了一个捉泥鳅和黄蟮的好工具。我们在照蛤蟆和捉泥鳅、黄蟮时,都会穿上小套鞋,以防止蛇咬伤。每次我们外出“夜行动”时只要野丫头看见了,她总会跟着我们凑热闹。当然,蛇也碰到了不少,但我们不但没有被蛇咬过,反而打得他们不是死就是伤的。
荷花·鸡蛋米
小时候,我老家门前的池塘里载了不少藕,水又不深,加上泥也不硬。我一个猛子钻进水里,抓住藕钻,顺手一拖,一条白白嫩的藕就露出了水面,丢一些大的给岸上的野丫头吃,自己就吃小的,倒也十分清甜。
野丫头很喜欢看我们在水中光着屁股泥鳅一样地游来游去的快活劲,心里痒痒却又不敢下水。于是,她便只有临塘羡荷、临水羡游的份了。她常常是坐在塘埂上,取下戴在身上的一块古玉玩。
我们在塘里玩水的时候,常摘一些大的荷叶用手拄着当伞打,或者做成别有情趣的帽子戴在头上,再要么摘几朵大荷花放在鼻子底下一个劲地猛嗅。
池塘的另一端长满了浑身是刺的“鸡蛋米”。那东西很好吃,可摘起来却很麻烦,不能用手摘。我们贪吃,就想方设法去把它们弄上来。
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在长竹竿上用细绳子绑一把锋利的镰刀,人站在塘边,把竹竿伸进塘里一个个地消灭。有时,掰开它长满刺的皮时,常被刺扎得哇哇大叫的。但小而黄的如绿豆大的“鸡蛋米”太有诱惑力了,丢进嘴里一嚼,先是一点淡淡的苦味,继而越嚼越甜,越嚼越带劲。当然,我们每次采到果实时,总会很大方地给一些给野丫头,享受一块吃的乐趣。
塘边的“鸡蛋米”消灭了,我们就想着塘中间的。于是,从家里找来大澡盆,坐在上面像划船一样地划过去,居然也凑效。
有一次,我们死磨硬缠要爸爸给我们去弄塘中间的鸡蛋米,爸爸被我们害得没法子只好搬出家里的打谷机箱桶作船,用木板划向有“鸡蛋米”的地方。一不小心身体失衡,爸爸的“船”便来了个底朝天。幸好他的水性好才没出事,只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那果实上和茎叶上的剌让老爸痒痛了一个星期。
砍柴·烧炭
老家徐家山有几座很高的大山。特别是我家屋后的桃花山,山高树粗,株树和硬质木棍多,砍下做柴烧,火力大而持久,尤其适合烧炭,是个烧炭的好地方。临近年底,爸爸和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会上山砍柴和烧炭。
砍柴较容易。爸爸从山脚下砍起,一路向上砍,像给大山理头似的,一砍便是长长的一片。再把柴平地面从根部砍掉后合成捆,用脚使劲一踢,柴便一捆捆从山上滚下,毫不费力。
烧炭就是件辛苦的活儿了。爸爸事先会在自家的山上搭建个凉棚,再做一个烧炭的大窑。一到烧炭的时候,爸爸便不等妈妈开口,先捡好被子、衣物、白酒、米菜和一些生火做饭的简单物品送上山,放在自家窑里,再回家选一把好柴刀,披一件旧棉袄,拈上一首好的曲子,约好同伴一道悠悠荡上山去。
那时,爸爸临行时还会妈妈开玩笑说,等烧了炭,挣了大钱,我就带你到城里去唱“卡拉哦呵”或是去看电影,怎么样?妈妈就一脸妩媚地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总忘不了拈花惹草的,你要是敢去城里做那些自不要脸的事,先得跟我打了离婚证书再说。爸爸就嘻皮笑脸地说,我说得玩的呢,我的好老婆我才舍不得丢呢!妈妈这下才面带微笑地说,怕你们心里不想,男人没有不沾腥的猫!说完又冷不防搂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胡子拉渣的脸上来一个很响的吻,再热烈地拥抱一番,一切又和和美美了。
爸爸上山后,先砍来一大捆一大捆的树根或是大木棍丢进窑里,待装满整整一窑后,再把窑顶用泥巴封死。接着砍些干的大树棍,或是从家里挑来一些干劈柴,把火点燃,男人们的希望也就如同窑里的大火一样,在窑里霍霍燃烧。这样烧出来的炭是火力强劲、炭色红润,少有烟头。好的炭多般卖给了城里人,差点的就留着自家凑合着用,倒也省心。烧炭时,爸爸和一同上山烧炭的男人们倒也顺心,在山上一蹲就是个把星期或半个月不回家,害得妈妈的村里的那些女人独自睡冷床。乖觉的女人想男人了,就会拿一些好吃的酒菜和换洗衣服,在天黑之前赶上山,和自己的男人亲热一番后再美美地睡上一夜,那质朴纯真的情爱便胜过这大山永不褪色的青春。
我妈不放心爸爸,也隔三岔五地上山去看爸爸。每当我妈上山时,我便像飞天蜈蚣似的到处疯,看电视和录像什么的,再要么就跑到不远处的野丫头家去玩,做自己编的游戏。那滋味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是韵味无穷呢!
冬之趣
小时候,冬天是让我等小辈最高兴、最快乐的好时光。
一到冬天,我就暗自在心里高兴。特别是在下雪天下课的时候,我设法把小表姐野丫头骗到驮了许多雪的竹枝下,趁她不注意时,抓住竹竿一阵猛摇,弄得她头上、身上和脖子里全是雪。要么就将捏好的雪球悄然放在她衣服后的衣帽里,害得她冷不堪言,叫苦不迭。次数多了,她受不了了就跑到我家去告状,我那晚就必定会被老爸大声喝斥一顿,甚至是大打一顿。我气不过,就暗下决心报复她一下。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野丫头很晚才回家,我和弟弟便悄悄躲藏在路口的一个拐弯处吓她。一见她疯疯癫癫地来了,我就叫弟弟撒沙子,我在一边做鬼叫。这一招真灵,野丫头当时就吓得一阵猛跑,边跑边大声叫道,有鬼呀,有鬼呀!我们躲在一边,笑得不行。据说,野丫头当晚被“撒沙鬼”吓得神智迷昏,直说胡话。爷爷也让她爸爸给接了过去。
俗话说,大人盼栽田,细伢子望过年。小时候,过年是我等小辈最盼望的、最欣喜的事。当然,最痛快的是下雪天了,我和弟弟及同村的小把戏便冒着风雪和严寒,在禾场上、在雪地中堆雪人,滚雪球的打雪仗,好不尽兴。
最过瘾的要算滑雪了。我们先找来几块竹条,剧成米把长,再把竹条两头放在火上烤,烤变后就分别钉在椅子脚根,滑雪椅就做好了。我们几个小把戏就拿着做好了的滑雪椅一窝蜂地跑上屋旁山头的斜坡地里,体验速度带来的快乐。我坐在椅子上,让弟弟用力一推,很快地我便滑到山脚,旁边的树木竹林一闪而过,只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掠过。我们一人轮一回,虽说时常弄得人翻椅倒、摔得鼻青脸肿,我们仍乐此不疲。顶多揉一揉痛处,“哎哟——”叫几声后又争着坐从山坡上一滑而下。
送灯也是我们最喜欢干的事。每到腊月二十九,爸爸便把用竹片和纸张糊成的“亮壳”(指灯笼)给我们兄弟俩拿着,在亮壳上系上一根小麻绳,绑在小棍子上让我们提着玩,待天黑了就在亮壳里点一支蜡烛,提在手中去送灯,就有柔和的烛光一闪一闪地乡间小路上亮着,顿时便让位宁谧的乡夜充满了诗情画意。待到祖坟山,我们就先点燃香和白蜡烛,再点燃鞭炮和铜鼓炮,山那边便回响起一阵阵震耳的炸响声,在烟雾缭绕中,我们对长眠在地下的列祖列宗们跪拜作揖,求得他们的庇护和保佑。
大年初一,一吃完年饭,村里又挨家挨户玩起了龙和狮子,尽兴时还表演雄狮上高桌的绝活。红狮在搭了近四张桌子高的半空中或竖立或俯瞰,煞是气势,引得乡亲们的吆喝声、欢呼声、鼓掌声和叫骂声响成一片。这样一闹,这一季的冬就充满年味了。
石头记
小时候的我什么鬼都不怕,可有一次,我却吓坏了。我闯了一个大祸,那祸起于石头。
一天,我和弟弟同到爸爸锄地的地里玩。我们玩得乏味了,就比赛扔石头,看谁打得远就算谁赢。弟弟比我小两岁,肯定没有我打得远。于是,我便挑了一块较大的石头,使出吃奶的劲用力一扔,糟糕的是,那石头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爸爸的背上。
当时,只听到老爸一声“哎哟——”的惨叫,他便紧握着锄头,蹲在地上呻吟起来。我们见了,吓呆了,拔脚便逃。我们专往柴草和刺儿多的地方钻,躲着不敢出来。不久后,我们便听到了妈妈和细姑心急如焚的叫喊声在暮色四合的大山间回荡。我们不敢应声,更不敢出来,因为出来被抓住后,必打无疑。
夜渐渐深了,天变得冷了。又累又饿又冷的我们,只好偷偷溜到屋后听动静。这时,只听到细姑说道,他姑爷家我也去了,没人。满山遍野地找也没找着他们,这么晚了,他们也不回来,就不怕给鬼碰上,给老虎吃了。我们听了,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人一高兴,手就不小心碰响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下可惨了,目标暴露了。我急中生智,连忙学猫叫,可我没想到,当时家里并没有养猫。
最后,我们双双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并被吊了起来,身上被打得一片紫一片青的,害得妈妈和细姑偷偷躲在一边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