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一个长发飘飘温柔可爱的女子,披一身鲜花和绿叶的霓裳羽衣,从遥远的天边款款而来,在初春的黎明敲响我诗性的窗棂和心情的门扉。
我从春天和梦交结的边缘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窗外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太阳在明媚的阳光中欢快而辉煌地舞蹈,小鸟在枝头高唱着悠扬而婉转的歌。男人吁牛的竹鞭在春潮中甩响,女人浣衣的歌声在小河边回荡……
穿行在春天,我与一些美妙的语语不期而遇,被春天撞了一个满怀。我的情感和思绪如一张白晃晃的犁铧,犁入并划破春天那深褐色的泥土,便有如歌的春声和山花的芬芳从土层里脉脉而出,溢满芳香。“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我还是在等待,等待你回来,你快回来……”我听到一种温婉悠长的歌唱,夹杂着山花的清香,伴随着清新的春风,自远山轻盈飘来。
乡野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春是属于乡野的!
乡野是春姑娘充分展示自己、T台走秀的舞台。春姑娘一来,柳枝就悄然萌生绿绿的爱意,桃李就迎风嫣然绽放,姹紫嫣红地欢迎春姑娘的到来。大地一下子变得绿意盎然,如同铺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高级地毯。那诗意的绿便如同绿的流岚绿的薄雾绿的烟霞绿的火焰,在春的抚摸下尽情萦绕尽情氤氲尽情弥漫尽情燃旺。
我喜欢乡下田园风光的平和宁谧、恬淡幽雅和泥土气息的质朴温馨、敦厚亲切。我喜欢在春天的林间听鸟儿悠扬悦耳的歌唱和流水潺潺的声响,看白云悠悠在半空漫步。蓝天高远,有三两个小孩正兴高采烈地拿着风筝,在乡间的小道上放飞梦想和快乐。我也喜欢在凤尾低垂的竹林里徘徊,看竹影森森、万管玲珑,听竹叶私语、情歌缠绵。
漫步在乡野的田间地头,有如毡毯似的软茸茸的小草在脚下延伸,有白云的影子在池塘的绿水中游荡,有清脆欢快的鸟声在耳边鸣唱,有柔和温暖的春风吹过发际。
这时,我真希望自己能变成父母手中的一颗种子,顺着父母勤劳的双手和目光的流向,播进田地,被泥土轻柔而温暖地覆盖,再在春光春雨的抚摸和滋润下,勇敢地掀开身外的硬壳,钻出地面,控出毛茸茸的头,睁开迷糊的双眼醒来,继而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日夜守候家乡和田野的大树。要么就化作一株水稻,让细密的根须深入家乡的每一寸土地,用最本真最渴望的方式亲近大地,以最虔诚最纯情的心态感受春的慈爱。这时,我一定是大自然中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耳边,清风送来一位诗人的吟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桃花
桃花是乡村的诗人,是田野的歌者。她们穿着或桃红或洁白的裙裾,在梨花和杏花的陪伴下,在春的歌声和节律中随意而率真地舞蹈,舒展春的曼妙身姿,抒写春的诗情画意。
穿行在春天,随处可以遇见的就是桃花了。山脚下、禾场边、房屋后、山路旁都开满了缤纷绚烂的桃花。这些或红或白的桃花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儿时那些桃花烂漫的日子,和在桃树上度过的幸福时光,继而回想起童年那段总弥漫着桃花的浪漫和灿烂,连梦中也能闻到桃花幽香的快乐时光。
面对一树桃花,就是面对一树灿烂的春阳,我的心魂暖暖地被明媚的阳光沐浴一身,就像在经历一次宗教神圣的洗礼;面对一树桃花,就是面对一群漂亮青春的少女,我的心弦无声地被少女的美丽弹拨,我听到来自心灵深处的歌唱!
风起时,这些花姑娘在竹林的絮语里,幽幽地溢出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惬意无比。细雨中,她们又在雨的飘洒下,伴随雨一起轻盈落下,满地星星点点的花瓣让春天充满了诗情画意。春阳下,金灿灿的光线从密匝的竹叶间筛过,点点碎碎涂抹在桃树的枝叶上,桃树便走进了一首意象派的诗歌。
我喜欢桃花的轻盈和浪漫,喜欢她那恬淡而从容的姿态和一种缓缓上升的、让人灵魂出窍的力量。看,那些含苞欲放的花朵在绽放之前,总会将许多欲言又止的心事慢慢酝酿、紧紧包裹,不轻易让人琢磨、猜度,更不轻易认人看破。然后,在我们不经意间嫣然绽放春的笑脸。等到桃花在春风中飘飘欲坠时,我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风中的一朵桃花,正伴随着那些花姑娘,在风中旋转、舞蹈,轻盈地飘落,比袅袅上升的炊烟还轻,比空中游走的云朵还轻,就像憧憬着一个美丽的梦,落到地上,可是被风扬起、飘远,或是零落成尘,归于大地的怀抱。
鸟声
喜欢有鸟声的日子,喜欢那鸟儿在林间跳跃、追逐、嬉戏、飞翔的自由和在枝头高歌的温馨。
如果说春天是一场隆重盛大、声色俱佳的音乐会,那么,燕子的呢喃便是音乐的序曲。阳春三月,它便从斜风细雨中悄然飞来,飞到农家屋檐下衔泥筑巢。它不愧为春天的精灵,春的使者。它的到来,唤醒了人们沉睡已久的春的意识。它的尾巴巧如利剪,剪出乡村七彩的风情画;它的呢喃柔软如绸缎,扯出一大片万紫千红。燕子的歌唱无疑是春天在乡野上抒写的第一首农家诗。在这歌声中,农民们又开始一年的稼穑。
布谷鸟却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境中如期而至。“布谷、布谷”,在江南水乡潮润的天空,那稍显凄凉的鸣叫一声紧过一声,短笛长箫般催开红的桃花,白的梨花,催开云彩般金色的油菜花和田埂路边星星点点不知名的野花,催绿田野山岗,催绿小草手牵手,绿遍大地。
夜莺则是五月夜空的主角。它圆润的歌喉不经意间从屋后的老竹新篁深处飘出,在村口老槐树的枝丫间流淌,从窗棂中向人们透露爱与平安的消息。似乐器中的小号,清越激昂。
走在乡村的田埂,听到这熟悉却久违的鸟声,我的心中就会升起一种对生命的无限景仰和向往。细细想来,鸟声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心声在以另一种声音歌唱,它从胸腔迸发,真情豪迈,亘古晶莹而纯净!
春雨
珍珠的雨。溜线的雨。七彩的雨。柔丝的雨。
漂入画卷。洒入诗行。流入心田。融入梦境。
春雨一来,田野和村庄便笼罩在春雨织成的如烟似雾的梦境里,大地便走入一幅清新的水彩或是一幅写意的国画中。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过不停,柔柔的春风拂动袅袅升起的炊烟,飘成一季的蛊惑、一季的思索。
悄悄地。轻轻地。柔柔地。春雨落在花瓣上,落在草叶间,落在池塘里,落在春梦中。清亮的雨柔柔地浸染大地,浸润田野和村庄。她调皮地从枝叶间滑下,跳到草页间,打上几个滚,再才滚到草叶尖,最后勇敢地跳到地面上。
春雨宛如一滴滴醇香的美酒,滴进鲜花张开的嘴唇里,流进树根开裂的肚皮里,融入春笋的睡梦里,走进村民的憧憬里。池塘中的水涨了,稻田的水涨了,村民的心也涨了。听,花瓣在微笑,树根在豪饮,春笋在歌唱,村民在欢笑……
春雨贵如油,点滴胜黄金。小草洗了脸,鲜花美了容,禾苗和树木披上了一件亮丽的新装,大地一片油油的绿意,田野一片生机勃勃的希望景象。
站在春雨里,我一任柔情的雨慢慢地将我的头发和衣服淋湿,直至将我的心濡湿。我感觉到自己已变成春雨中的一棵树或是一株水稻,在雨的抚摸下成长,拔节……
燕子
注意到那两只筑巢燕是今年的春天。
燕巢并没有筑在枝繁叶茂的椿树上,因而没风吹叶儿响的律动和起舞弄清影的景致,也没有朝晖夕阴从枝叶间筛过,透射出光彩斑斓的诗情画意。它筑在老屋中堂的墙壁上,只有白和灰两种颜色。白的墙壁,灰的燕巢,单纯却和谐。
两只燕子旁若无人地在老家的堂屋里穿过穿出,一会儿衔来泥巴,一会儿又衔来树枝,忙得不亦乐乎。两个忙得正欢的主人呢喃欢叫,飞进飞出。小树枝和泥土在它们的精心构筑下,一点一点地长高长大,我的心也随着这燕巢一点一点被充实和填满。
两只燕子的确成了堂屋的主人。它们轻捷如精灵的身影在堂前屋后,在斜风细雨里,在夕阳草树中穿梭、游弋,筑泥成巢。母亲说,两只燕子一定会有两个巢。我不信,就搬来梯子一看,果真如此。我不解。
燕子见我突然来“侵犯”它们的领地就尖叫着愤怒地拍打着双翅朝我俯冲,在我头上绕我盘桓,它们以为我会捣毁它们温暖的“家”呢!我自讨没趣,只好赶紧灰溜溜地走人。它们这才轻掠入巢,这里啄啄,那里抓抓,很不放心地察看着巢穴。在认为无事后才展翅着飞出堂屋,在空中留下一道美丽如诗的弧线。
燕子就是乡村的表演家,在春的舞台演绎青春和飞翔的梦;它们又是建筑师,让枝条和泥水和着生命的唾液筑成温暖的家园。它们一会儿站在门楣上欢叫梳理羽毛;一会儿又俯冲出屋,掠进田野,像两个跳动的音符,舞蹈成歌。巢筑成后,它们围着燕巢叽叽喳喳地欢叫、舞蹈和嬉戏。
燕子的欢歌让我触摸到一种对自然无限景仰温暖和对生命无限膜拜的感动。在这美丽如画的春天,假如生命给予我们的是苦难,我们能像燕子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和歌唱么?
春梦
春风在为谁轻快吹拂?春歌在为谁激昂奏响?春情在为谁诗意酝酿?春梦在为谁振臂起舞?
春的情歌踏着青春和季节的旋律,伴着虫鸣和鸟语,悄悄在我多思多忆的心空唱响。在春的渴望里,父亲犁田的吆喝声和鸡鸣狗吠的欢叫声,在耳畔久久回荡。
我看见故乡那摇曳着一丛丛如火般霍霍燃烧的野杜鹃和巍峨高耸的青山,听见春姑娘在盛开的阳光下激情而动人地歌唱。那清静流淌的小河边,不知是哪个聪明的小孩子,折了一只满载着童真和梦想的纸船,放在河面上让它随波漂流,随风渐远……
唰唰、唰唰,春雨在把岁月的尘埃和世间的污垢悄悄洗涤!哗哗、哗哗,溪水在长满小草、开满鲜花的岩石间轻轻呓语!哈哈、哈哈,笑声在村民的脸上满写春天的憧憬和梦想的希冀!这醉人的春之歌声哟,莫不是天上最嘹亮、最经典的绝唱!这绝妙的春之美梦哟,莫不是人间最美妙、最完美的邂逅!
黎明时分,春声在子规的啼声里,灵现出那朵怒放眸光般芳醇的山茶花。我真想在春的黎明亲手栽下一株小树,让它沐浴清晨第一道灿烂的阳光,呼吸清晨第一缕新鲜空气。我更想把这棵小树栽种在我思乡的梦里,让它替我守望家乡的春天,倾听春天的歌声。
那睡梦中反复萦绕的春声哟,那梦中永远都无法割舍的春情哟,又怎不让我这个日夜思乡的游子吟唱又吟唱,回望再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