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起身,净了手指,取了香把,默念高祖遗训,朝着东北方向拜了三拜,行简单祭祖之礼。众少女集中在园子中心,拿出事先装好一缕旧发和祈愿书的香囊,默诵《女仪》。女婢端来自远露寺取种的火盆,长公主点着香把,绕着少女外围走,右手执海棠枝探入另一女婢手捧的青玉坛,沾上今年新梅枝头的初雪所化之水,洒在少女们的脚边。
三圈过后,长公主归位,少女们依次把手中香囊投进燃着的沉香盆内。橘黄的火光印着盈盈水眸,禁不住的喜悦在各自脸上像花一样绽放。
原砚撑着脸远远看着,笔不动。
结束了行礼各项,在大厅喝着茶候了一会的青年才俊纷纷被请了进来,既是难得的节日,自然还有些别的助兴活动的。
照常先请礼,问候完长公主点了几个熟悉的小姐公子展示才艺暖暖场,毕竟这请的都是多年不见生的,不让大家认识认识,都害羞躲在一边可就尴尬了。
不过谁都知道这花笄节真正精彩的部分来了,在花笄节以才艺拔得头筹的女子除了长公主的赏赐,第二天大街小巷甚至皇宫内谈论的可都是自己的美名,这才是这花印帖子的真正意义。于是都纷纷毛遂自荐要“献丑”,长公主高兴的直呼要一个个看完。
赋诗表字,舞曲画像,皆是准备许久的看家本领,十分精彩,全场掌声连连。
原砚挑了尤为出众的几位详细记下,便不再动笔了。在她看来,这才艺比拼委实老套了,倒是乐在其中的诸位兴致高昂。
“这兵部伍尚书看着死板,夫人教的女儿真是一等一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颇有当年慧宁的惊艳啊。”长公主刚赏了个翡翠,又命人拿了块暖玉来。
公子们眼里是各种赞赏,少女们心里默默掂量,面上应和着笑。
人群正中立着着杏黄色绸裙的少女,面上红彤彤能掐出红汁来,嫩的像是初芽,清新自然,侧身一福,说:“是有长公主福气照佑,晴玥才侥幸胜姐姐们一丝。”
何慧宁捏了绢布擦擦手,眉轻挑,掩口笑,“这当是伍小姐自己的天赋加勤奋,不然我怎么就是学不会那跳舞。”言下之意就是她离长公主这么近,要是照佑也得先她开始。
“慧宁姐姐逗趣了。”
“哟,这哪里来的酸嘴巴。”长公主笑吟吟的轻点旁边人儿的额头,丝毫不生气。这话明明很是不敬了,但疼何慧宁的长公主的就偏能听出是她在吃伍晴玥的醋来。
众人捧腹,长公主扭头又道,“门公子的诗作的也好,字如其人,人如其表,智涵啊,你别就知道看热闹,多跟着学学。”
李智涵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平常说说倒不上心,这会虽说满园男子中数他最小,可与这一堆妹妹们比,他还是能得个“哥哥”称呼的。长公主这样毁他面子,他可不舒服,不满道,“世母,我哪里就知道看热闹的,我都考进司史院了,可算个大人了,您不能再这么说我了。”白眼那一群笑不停的同伴们,脸上通红。
“要不是国君许还未成年的男子参加会考,你这会还真指不定在哪玩呢!”长公主笑颜探一眼李智涵,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最会写字,不然在场的妹妹们,你挑一个比比,让大家见识见识。”
“比就比。”李智涵立马迎战,“和弱女子比算什么英雄好汉,我李二公子年纪小怜香惜玉四个字还是懂得的。”话毕眼珠就转进了男子中。
此话一出,长公主更乐了,众人也忍不住笑出。
原砚也笑,她知道长公主这是故意把李智涵介绍给大家呢,就是不知在这个时机,她支持的是哪个皇子。
李智涵可没想那么深,伸长脖子仔细挑着。之前光看诸位小姐们的表演了,哪知道哪家公子写字弱些,就算知道,早有准备的公子们怎么可能比他弱。眼睛瞟啊瞟,终于在长公主都快叫停的时候,停在了一个角落。
原砚看着众人的头全转过来,甚至还有不知情况的还在到处找,无奈的放笔站起来,慢慢走进人们视线中。
跪地一礼,少年未变声完全淡淡的声音传出,“臣,稗令阁齐原砚给长公主、皇子郡王请安。”
稗令阁?周边尚还疑惑的人低低讨论,有的男子甚至嗤笑出声,这样一个场合下,估计随便哪个人的背景都盖过他许多吧。
长公主看一眼李智涵,搞不清楚他耍什么花样,又去看原砚,与之前亲切的笑完全不同,高高在上以致不屑一顾,可还是摆出柔和的姿态,“这会想起了,早上负责记笔的齐大人就来了,我们这玩的这么开心,没想到齐大人还是如此年幼,早知一齐乐呵乐呵了。”眉头皱的恰如好处的不忍心。
原砚还未表达出惶恐,身边的何慧宁莞尔安慰道,“长公主就是这么亲和,齐大人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可没咱们这么悠闲。”
原砚的眼顷刻冷了。
众人又是一片嬉笑,赞叹长公主的好心肠,延伸开的“更何况这是花笄节,哪能谁都参与进来呢”的话也都十分赞同。
就此时,何慧宁又悠悠一句,“对了,记得齐公子尊父是司史院齐太史呢?这一看,真是传了他的相貌堂堂啊。”略有些恶趣的扫一眼,众人吞了苍蝇似的僵硬脸色很取悦她,嘲弄一笑,低头为长公主倒茶。
李智涵不懂他们怎么就安静了,也不懂他们怕什么,俯视原砚,恶意道,“齐太史是齐太史,齐原砚,我要和你比写字,你敢么?”
依旧跪在地上,不得命令不得起来的原砚事实上很不想回答他的话,这样的对话方式很像审问犯人,而这坐着的人们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她对名利都不在乎,只是,不喜欢没有自由被人操控。
随着也不知哪桌放下茶杯的声音,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笑着说:“起来吧。人家还跪着呢,智涵你急什么?”因这男子的缓和,场面慢慢热闹,众人都很期待两人比试。
原砚默默起身,算是应下了李智涵的战书。也才这会抬起头来看说话之人,星眸灿烂,笑意不灭,一身天蓝色极符合豁达明朗的模样,眼神微微碰撞,竟觉得冬日难得的阳光直披上肩,浑身暖意洋洋。
“要我说就让刚刚那苏翰林家五小姐一起来比试比试,三个人更热闹些,你怎么看,六弟?”
“大哥这提议提的好。”星眸男子对坐的另一圆润男子也开口,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了。这两人既然坐在长公主下手最近位子上,称呼就只有一个。
花笄节请皇子们来,只是配合观礼,表明皇室的关注,所以他们只管坐着喝着吃着看着,尽量少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而因六皇子为帮原砚开口,一向爱热闹的大皇子哪忍得了,立马忘了本职,这有皇子干预的活动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下面那苏娇意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一看到提到她的名字,知道刚才跳舞的时候抛的媚眼有回应,得意的推开人群直往前走。
李智涵对此没什么反应,他早知道原砚今天会来,前面碍着坐在正前面没找到,被鼓动来比试后想趁着机会羞辱她。想着要是有个女子都比她会写字,她更丢脸,这一想,还很支持,完全不想万一自己也丢脸了如何下场。
仆人研墨的研墨,摊纸的摊纸,桌子一拼就成了。三人规规矩矩的站在桌前,各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