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
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皇宫里的宫人们也扫了一遍又一遍,楼云归静静地站在临华殿门外,不一会一个太监走了出来。
“醒了吗?”,楼云归问道。
律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又嘱咐打扫的宫人们轻一些。
楼云归看着正擦拭柱子和窗棂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又发生何事了?”
律言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今天早上殿内打扫时,一个宫女不小心把画碰掉了,所以……”律言欲言又止,十个人都被处死了,鲜血溅了一殿,看来又多了几条孤魂野鬼。
“这都第几批了”,楼云归拧眉,这种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律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已经数不清了。”
雪还在下着,已经过了一刻钟了,楼云归还是耐心的站着,头上,肩上都积了雪,可还是一动不动,不多时木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律言冲他点了点头。
楼云归抬脚走了进去,偌大的宫殿全部用黑幔遮了起来,整个房间显得阴暗至极,殿内空荡荡的,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可是和这里比起来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黑色的软榻上,一个男人轻轻地靠着,完美如神的侧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一幅画,火红的狐裘大氅轻轻披在身上,这大概是殿中唯一的色彩了吧。
听到有人来,男子将视线微微移开,转过脸看了一眼楼云归,又转了回去继续盯着。
眼前的男人雍容华贵,眼眸狭长而细腻,三千墨发披散着,面色苍白却不似正常人的模样,仿佛天人一般,可是偏偏那额间一点朱砂痣,让那张脸多了些许妖异,腰间金黄色的流苏轻轻地垂下,显示他高贵不凡的身份,嘴角边无波无澜,整个人看起来死寂沉沉的,而那双眼睛也只有在看向那幅画时才多了一丝情感。
大殿里挂满了画,却画的全是一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有站着的,坐着的,哭着的,闹着的,而正挂在男子眼前的是一张充满了笑容的,那画中的女孩嘴角大大的扬起,看起来那样的干净温暖和纯洁。
“怎么连礼都不行了吗?”,冷淡的语气,带着严厉的苛责。
楼云归回过神来,双膝跪下,恭敬的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楼云落未让他起身只是依旧用着那平平的声音问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楚风流七年前才出现在东安,在此之前的消息似是有人给封闭了,所以查不到,但听说在那之前他曾在南安开过学堂。”
楼云落站起身为花浇着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那就是她了,没想到她居然跑到那里去玩了。”
楼云归看着桌上的那盆双色荷花,不由得失神,那个东安的先生真是当年那个孩子吗?那个女孩真的还活着吗?可她们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同。
“要接她回来吗?”,楼云归问道。
楼云落轻轻摇头,那沉寂了数年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声音也像极了碎玉般那样的清冽和温和:“就让她在玩些时日吧,等这里安静了再接她回来。”
伸出那苍白的甚至能清晰看见血液流动的手,轻轻地带着无限宠爱的抚摸着画中人的面庞,“今天就实施计划吧。”
楼云归低下了头,面上带着些许悲凉,终于来了吗,他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那人留吗,毕竟那人宠了他那么多年,给了他无上的荣耀和权力。
大雪漫天,楚风流站在走廊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啊。
傍晚的时候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临华殿的大门全部打开了,殿外的太监宫女们吃惊的看着那宛如天人的男子信步走了出来,多少年了太子终于跨出了殿门,那火红的狐裘在一片雪白的天地中显得那么高贵和明艳,面色发白,白的让人以为是神仙坠落,额间的朱砂痣也显得愈发耀眼,许多新来的宫女太监都说自己幸运,刚来到这里就看到了这传说中太子殿下。
皇宫中哭声一片,就在刚才他们北安的皇驾崩了,大殿内跪满了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哭声喊声混成一片。
吱呀一声,殿门开启,一袭火红就映入了殿内,紧接着所有人都停止了哭喊,甚至都忘记了呼吸,一时之间静的出奇,整个大殿都听得见那缓慢的脚步声,人们看着走过身边的男子,不由得怔楞,那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吗?是他吗?他终于肯出来了吗?
轻轻来到了榻前,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没有了呼吸,斑白的头发有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楼云落不屑一笑,转过身去,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声音清冷的回响在大殿上:“从今天起,天下将是朕的。”
大臣们惊讶的张大了嘴,他说的不是北安,也不是这里,他说的是天下。
三日后,四国便得到了消息,北安皇崩,楼云落登基为帝,楚风流看着自己手中的信,冷冷一笑,眼睛里是憎恨是厌恶,他终于动手了吗?他就那么肯定一定能抓到自己?
刚刚登基的楼云落就做了一件让整个朝野都震惊的事情,五品以上的老臣全部抄家流放,严重的甚至就地处死,众人根本不知为何如此,一时之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未央宫内,一个样貌绝世的女子正静静地看着窗外,楼云落走近时才回过头来,那容貌居然和楼云落有几分相似。
“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女子微微笑道,眼睛里是一望无际的宠溺。
突然楼云落嘴角含笑的伸出手来狠狠地掐住女子的脖子,将她生生提了起来,女子被掐的面色通红可是唇边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咳咳咳”,被放下的女子咳嗽了几声,然后温柔地说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杀了我。”
楼云落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仔仔细细,每一根都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女子看着楼云归离开的身影,弯下腰将那方纸帕捡了起来,轻柔地掸掉上面的灰尘,然后慢慢放到鼻尖痴痴的闻了起来,八年了她终于又闻到了他的气味。
宫女进门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有些痴了,她刚刚才被分到这里,这真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了,看起来温和柔美,倾城绝世。
“长公主好。”,宫女行礼道。
女子未抬头依旧如痴如醉的看着那方手帕。
宫女抬头看到长公主久久的望着手中的手帕,不由得站起身来笑道:“公主,这手帕脏了,奴婢给您去洗洗吧。”
可是却在手将要碰到的那一刹那,女子猛地变了脸色,面目阴沉,眼里带着愤怒,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无比“谁准你动的,来人。”
“是”几个侍卫走了进来。
女子眼角一瞥,唇边带着寒冷的笑意,“把她的双手给我砍了,扔到乱葬岗去。”
“是”
等到侍卫碰到她的那刻,宫女才反应过来,眼神惊恐,嘴里不住的求饶:“求公主放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女子不发一言,只是转身走进了室内。
外面传来宫女凄惨的叫声,她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就会落到如此地步,她更不明白北安口中人人称颂的温柔善良的长公主为何竟如此残忍狠毒。
女子将手帕放在脸上,轻轻呢喃着谁都不抢走他,谁都不能,也不知她口中的他是人还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