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琏说过,她是“仙族”。而她的道侣,是“神族”。白琏的体质,我不了解。在族人的记录中,以灵化体重塑骨骼踏足大道的,向来是血脉强大的种族。不知道白琏,究竟是哪种强大的水生种族呢。
——时光叶,记于宇宙历1030年
皇甫颐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皇甫颐不是没吃过苦的千金大小姐,但皇甫颐的手艺真的不算好。最起码对于舌头被养得无比娇贵的大祭司而言,那绝对称不上好。
但是星星眼热情期待着的佘湛阁下,目前真的忘了这件事。所以,不久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来诸位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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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昏暗的异次元空间,一直重复着吸收净化回馈过程的白琏和凌毅,在奇异单调的光影中不分日夜地忙了约七八个星球日后,终于累倒了。
疲倦了,心灵就需要休息。放松是最好的休息,所以,白琏就顺势闭上眼睛靠在凌毅身上,浅眠。
凌毅也想放松。不过战神阁下体力爆表,神魂上的疲倦虽然辛苦但不是不能忍,睡眠解决……凌毅阁下表示不屑。
放松,不是还有个更好的方式吗?战神阁下表示绝不屈就次等。所以,凌毅阁下偷偷摸摸地出手了……
首先,把倚在他腿上的白琏抱到怀里。
以自己的特殊体质为媒介进行净化过程的白琏真的很疲惫,软软地低哼一声算是抱怨,连眼睛都没睁开。
凌毅的行动顿时更小心了,表情格外慎重,既轻又缓地将人慢慢放好。
被熟悉安全的气息包围,白琏由浅眠进入深眠,气息轻浅悠长,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红晕。
凌毅眼睛一亮,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一丝,亮晶晶的眉眼像只看到肥鱼的大猫。
肥鱼琏睡得轻软软暖乎乎,一无所知。
凌大猫就伸爪了,隔着一丁点的空间在那不明显的红晕上轻轻抚摸,一遍又一遍,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深幽。
肥鱼琏轻轻动了动,吓得凌大猫立刻收爪子。然而肥鱼琏只是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平静安详的俏脸上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凌大猫还没来得及碰到半点鱼味儿,就已经无声傻笑了起来。持枪可翻手覆天下执笔能决战胜千里的战神神位拥有者凌毅,想吃鱼肉想了好久,最后轻轻的,吻了吻怀里人儿乌黑的青丝。
心中默念:白琏,我的白琏。
他原本的世界,充斥着天地灵气,上属世界三十六位主神,各自附属神无数。下属世界欣欣向荣,强者辈出。虽然也有阴私冷残的事情,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平和的。
神诞之子总是会被下放到下属界成长,他便是其中之一。他熟悉的世界,父母们对子女的关爱,就是尽全力让他强大。过程无所谓,手段无所谓,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好则好,若是没能撑过去殒命了的,那是孩子自身运道不足,只能遗憾,然后去培养下一个。
他,也是“被结果”中的一个。
曾经,他一直以为,所谓父母,就是提供自己灵魂暂居的肉体的两个人;所谓家庭,就是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成长训练营;所谓关心,就是实力进步与否、学识成长与否、认知开阔与否、陪练档次够不够……绝对不是你划破了手,我就会哎呀一声皱眉难过。
可是,在他游历下属界锤炼心境的时候,他却碰到了一个明明不是“凡子”却如此“大惊小怪”的“神子”。
凌毅永远记得,当他在湖边干掉了某四人联手的合围计,烦恼着最后一件衣服毁于一旦没法见人之时,他的白琏从湖水里跳出来,溅了他满头满身的水。
当时,水绿色鲛纱裹着窈窕身材的少女皱着眉头,赤着一双玲珑小脚,声音婉转动听,却带着浅淡的责备和担忧:“你受伤了,怎么不包扎不上药?”
没等他开口,又扑通一声扑回了水里,再次浇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曾经心高气傲的凌毅顿时怒起想抓住她,却因为某种说不出的原因,没有动。
而当他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今天的伤好得很快。腰腹上那一道原本深长的口子,渐渐快长好了。
湖边的灵气很清很足?这是当时的凌毅的猜测。不在乎自己身上有几道口子的战神预备役凌毅少年,很快忘记了这件奇异的小事。
而从不照镜子的凌毅阁下,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曾经的少女初见面时两次鲁莽的“浇水”,却是为了偷偷的将自己的灵力液化来给他治疗。而他不仅是腰腹上的伤口很快收口长好,他那一身琐碎的包括脸上额头上的小伤口,都被那个少女偷偷的治疗了。
当时的凌毅少年,高冷地轻哼一声,就把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女给忘了。
可惜,缘分这种事情,真的非常令人无奈。凌毅少年以为自己肯定忘了那个奇怪的女孩,可他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次远眺,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女孩蹲跪在一具湿漉漉的物品旁边。
距离很远,他下意识地极力倾听。风带过来破碎轻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何老爹……别急,会回来……小阿哥……担心……婶,会好的……别再求死,水会伤心……”
曾经身穿水绿色鲛纱的少女一身土黄色,那个颜色很眼熟,近湖的渔人樵夫常常穿。凌毅冷着脸,莫名不悦,一边不屑地想穿得起鲛纱的“神子”居然敢穿低劣的土布,一边转身就走告诫自己不必管闲事。
越走越慢,鬼使神差地,凌毅少年悄悄向后看了一眼。目光穷尽之处,少女的容颜已经模糊,却很温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婉约气息。
像水,柔软的,温顺的水。温柔包容得可以容纳一切。
少年的心不声不响地动摇了,远方的少女却没有一直停留,扶起一个头发披散身材佝偻的老人慢慢地走了。
视野里的景物消失,凌毅也僵着脸走人。稚嫩的少年僵冷着脸,比对着父辈的严肃表情,对于陌生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察觉。
又后来,那个少女,从来不会一声吼只是简单沉默地付出帮助的少女,他一次次不经意间看到。修个篱笆,抓条疯狗,救一个误吞杂物的孩子,把金银换成铜板分给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教一首水族的儿歌,驱赶一只半化灵肆虐乡镇的野兽,抹去恩将仇报的攻击者的记忆……
还不止这些。还有,被惊慌的凡俗之人误解,被流里流气的恶痞调戏,被修道之人攻击、羞辱、抢劫……不知道为何,凌毅总能遇到那个女孩,她的微笑,她的温柔,她的伤心,她的愤怒,她的狠戾,她的心软,她的茫然,她的淡漠……
一次又一次,像是上天开的玩笑,明明是毫无关联的陌生客,她的一步步成长,他却一直见证着。
然后,凌毅就发现,那个如水般的婉约少女,实力增强眼界开阔心智成长成熟,却从始至终,不曾变。
如水,温柔的、涵容的水,被惹怒时亦会怒海起狂澜的水。
渐渐的,他开始不满足于看,开始想要参与,开始想在那个女孩被欺负的时候,长枪横指挡在她面前。
终于有一天,少年忍不住跳了出来,帅气打倒不自量力的冒犯者。已经长大的少女弯了弯眼眸,微笑:“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下去,绝不露面呢。”
论五感发达,人族总是比不上其他族类的。
尴尬的少年摸摸鼻子,露出一个傻笑,厚着脸皮不肯走。
之后的之后,某一天,他们一起跨越界线抵达上属界。一个成就战神,一个成就仙人。
过往的场景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闪过,曾经全然不懂何为情感的少年轻轻拥紧自己的爱侣。已经成就战神神位的男子,因为太在乎而怯懦,伸手隔空抚摸爱侣脸颊上熟睡而起的可爱的红晕。忍了又忍,最终,脸红的男子微微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青丝。
白琏,我的白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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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大陆,月圆之夜,是狂欢的时节。但在人类的区域范围,却是安静无声的。
言谨躺在他的小窝里,一身雪白的兔子毛微微发光,片刻之后,一个白衣纤弱的清俊男子出现在房内。
房间里原本应该有一个人类女孩,那个女孩应该正在床上休息,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言谨微微皱眉,想起半个月时(时辰)之前那个女孩出去了就一直没有回来,心里不由地一紧。
不是遇到什么恶客了吧。人类向来狡猾贪婪,即使武力值为渣也是敢动歪心思的。
心里一急,言谨十指一缠,打出光影符图,默念一声:跃。
坐在屋顶上喝酒的郅毓忽然觉得眼睛花了,因为她看到了兔子先生凭空出现还悬浮在半空中。言谨的体质受限难以御空,看到小姑娘乖乖地坐在屋顶上,没有受伤也没有被骗走,心里一松,顿时倒栽葱般往下掉。
郅毓呆了一下,下意识弹出飞行滑板冲出去接他。然而,打算很美好,事实很残酷。
“咚!”很沉闷的撞击声,言谨清俊的俊脸扭曲了下,闷咳了两声,忍不住笑起来:“……多谢!”
试图救人实际上却没扛得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反而被救的郅毓在发呆,因为酒精的作用反应迟钝,努力思考:刚刚那一秒……她抱住了他的头,他的身体惯性下摔,她重心不稳扑倒他,他伸手扶住了她,她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砸到了地上,她压在他身上,他咳了两声,微笑着说“多谢”……然后她趴在他身上发呆到现在。
“……为什么说谢?”心情太复杂,郅毓有千言万语想说,话到嘴边却改了词,换了个太直白的问法。
言谨的臂膀依然将女孩环绕在怀里,柔软地看着呆呆的女孩。那么小,那么软,脆弱的人类女孩,眸光晶亮,笑起来又甜又可爱。现在,呼着酒气,傻乎乎地问问题,那么可爱……为什么,因为你冲出来救我啊。
郅毓呆呆地趴在言谨身上,两人的脸隔得太近,她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他清俊迷人的脸,带着笑意;漂亮的眼眸轻轻一弯,波光涟滟如动人的湖泊;他的唇,浅浅一扬,说:“因为,你让我高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