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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围攻战(6)

虽然处于成为世界主要大国的边缘,中国却后退了,以一种自以为是的孤立开始闭关锁国。这些闭关孤立的政策得到了传统的中国思想的强化——这种思想认为,中国是处于外来“野蛮人”之中的唯一文明之地。因此,中国没有外事部门,没有外交网络,当然在北京也没有外国代表。不过,却有一个封贡体系,中国宽容地允许低等国家们承认它至高无上并向它进贡礼品。这种封贡体系是数世纪以来唯一允许存在的贸易形式。

当中国自我迷恋于自己永久至高无上之时,欧洲的军事技术却在稳步前进。到了17世纪末期和18世纪早期,一种在击火方式上更为先进的燧发枪取代了火绳枪。火炮也得以改进,到18世纪70年代时,英国人使用燧发装置来发射他们巨大的12磅、24磅、32磅舰炮。欧洲的战舰变成了巨大的浮动的大炮阵地,像“胜利”号这样的一流战舰有3层甲板,装载有104门炮。一门32磅火炮可以把一枚14.5公斤的炮弹射出超过1.7公里的距离,在915米的距离上可以击碎或穿过0.8米厚的坚硬橡木。到18世纪时,中国还没有海军,只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平底战帆船”,装备的是过时的大炮。但是中国却拒绝从自大的美梦中惊醒过来。欧洲人也改进了他们在陆上的武器。燧发枪很快就被使用雷帽击发点燃火药的来复步枪所取代。由于膛线炮管保证了更高的精确度,炮的威力也更大。

中国人确实允许一些对外贸易存在,但是只能在广东(广州),而且只能通过授权的中国商人循例进行。到18世纪中叶,英国人逐渐形成了对中国茶叶、丝绸和瓷器的喜好,并开始对中国的限制感到恼火。乔治三世派遣了一个由马戛尔尼率领的使团,试图与中国建立经常性的外交关系。这次任务虽然诚恳而友好,但却完全失败。凑巧的是,英国人是在清朝最伟大的皇帝之一乾隆统治时期来到了中国,此时,中国的实力和财富正处于顶峰。

但是从一开始,就存在文化上的误解。绝大多数问题都源于中国不愿意接受其他国家与其平等这样一个事实。对于中国人而言,英国只是另一个要向强大的天朝帝国邀宠的“红头发野蛮人”的国度。当使团到达北京时,伴随着他们的中国旗帜上标识的汉字,说明他们是“红头发野蛮人的进贡使团”。乾隆的招待很完美,但是他清楚地表示出对英国人或他们的礼物没有兴趣,经广东贸易的严格体制不会改变。乾隆给乔治三世写了一封有些屈尊的信,接受英国国王作为一个忠实的封臣,而不是处于平等地位的君主。乾隆皇帝解释说,“原不籍外夷货物”,并建议乔治国王“仰体朕心,永远遵奉”。这样一种傲慢的态度在17世纪是可以理解的,但在19世纪却是危险的,在19世纪50年代肯定是自杀性的。乾隆死后,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一连串虚弱、年轻和无能的统治者先后占据了龙椅,腐败增加,衰退扩散,王朝处于明显的衰落之中。

当1839~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最终迫使中国对外来商品打开大门时,清算时刻终于到了。中国的平底战船几乎轻易就被击沉,而中国军队则被先进的欧洲武器所压倒。然而,传统思维依然在坚守和盛行,中国仍然没有真正现代化。中国军队仍然在使用离成吉思汗那个时代不太远的骑兵,而中国步兵仍然挥舞着各种剑、长枪还有火绳枪。

在1857~1860年的一系列遭受外来侵略的事件中,中国一再被欧洲的火器所压倒,被迫作出更多的让步。那时,也只有在那时,中国人才开始觉醒,意识到应走上了军事现代化的道路。

朝鲜甚至比中国还要封闭。它是中国的一个朝贡国家,没有野心,它成为了“隐士王国”,在这里甚至是沉了船的西方水手们都可能会沦为奴隶。朝鲜就是不想和外部世界发生任何关系。

朝鲜的军事也最终裹足不前,事实上在几乎300年的时间里没有改变过。到了19世纪70年代时,朝鲜军队还扛着自16世纪时就没有改进过的弓、长枪和火绳枪。1871年,在一连串事件之后,美国一支报复性的陆战队在朝鲜海岸登陆。陆战队轻易地击败了朝鲜人的抵抗,并缴获了数门大炮等战利品。后来,当检查这些大炮时,美国人忍俊不禁。一些大炮上用朝鲜文标记着1607年、1665年和1680年。有两门炮甚至是1313年的。美国人曾经受到了世界上最古老,但仍在使用的大炮的攻击。

在同一时期,日本也在锁国。德川幕府的将军们基本上认为,西方人和他们的基督教是有颠覆性的。这样的指控很大程度上并不真实,但这样的偏执却因1638年日本基督教徒起义而更被强化。虽然反抗的矛头更多的是针对高税收及其他压迫,而不是宗教,但日本政府却不这么看。在镇压了反叛之后,日本在接下来的200年里与外部世界断绝。参照中国的样子,日本人也允许一个小规模的荷兰贸易商团在长崎进行贸易,但只能在一个通道很少的岛上进行。当德川家康在整个本土岛屿上实现了和平之后,不再需要欧洲的枪炮,甚至武士阶层也丧失了他们在军事方面领先他人的优势。

大沽口战役(1859~1860年)

中国的军事体系在1840~1842年遭受了第一次震动,那是在鸦片战争时和英国交战。中国人试图在19世纪运用16世纪的技术,结果可想而知。中国的军队被打败,而它的战帆船也被轻易地击沉到了水底。战争以一次耻辱性的失败告终,中国被迫向外国开放5个港口。失败的大部分责任应当归咎于清朝政府。19世纪时的清朝皇帝们要么年轻,要么无能,要么两者都是。清朝的衰落已经开始,引发了无能和腐败,政府以一种自认高高在上的错觉来寻求解脱,把外国鄙视为没有文明的野蛮人。

1858年,第八任埃尔金伯爵詹姆斯·布鲁斯与中国磋商了一个新条约,要求中国向英国再开放10个新港口。此外,还要求允许英国在北京设立外交代表处。中国人认为这一点让他们丢尽了面子,但仍同意在自己的首都批准这个条约。

1859年6月,由1艘战列舰、2艘护卫舰和一些炮船组成的英国使团停靠在中国北方的海河入口外。埃尔金伯爵的弟弟,即英国向中国皇帝派出的新任特使弗雷德里克·布鲁斯在“麦吉星勒”号上,准备沿着海河航行到北京。当时在海河、渤海入海口的南岸和北岸集中设置着一连串炮台,拱卫着海河,这些就是大沽口炮台。此外,还有栏障横跨河面,以阻止任何不受欢迎的船只通行。

海军少将霍普负责整个使团的军事工作。当中国人拒绝拆除栏障让这些“外国魔鬼”顺河而上时,霍普失去了耐心,决心动武。对于将军来说,英国的声誉要求他必须采取行动——在这一地区还有法国和美国船只正注视着这一切。

河道栏障是由木头交叉捆扎在一起的,形成了一道巨大坚固的有40米宽、1米高的屏障。每个栏障上都安上了铁刺,可以刺穿任何一艘船只的船体。一些记载认为这些栏障是木质的,但是另一些人却认为它们是用铁链条制成的。

不管如何,霍普将军和他的11艘炮船在下午约2点时出发前进。每艘船上有4~6门炮,有40~50人。在冲过第一道栏障时,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是当这支小型的英国炮船舰队靠近第二道栏障时,事情变得严重了。

炮船遭到了来自约40门中国大炮的密集射击,距离如此之近,再陈旧的大炮也很有效。几十名英国船员被炮弹击中,而将军的腿部也受了伤,让他疼痛难忍。将军的微型旗舰“鸻鸟”号尤其遭到了重创,而且有9人丧命,22人受伤。

失败的进攻

冒险的进攻成了一次尴尬的失败。伤亡很高,而数艘炮船受损甚至沉没。霍普将指挥权交给了海军上校沙德韦尔,而后者则愚蠢地命令对南岸的炮台进行直接的陆上攻击。登陆部队有大约600名皇家海军陆战队和60名法国船员,还有扛着云梯和挖掘地道的工兵。

但此时已经退潮,这让环绕着南面炮台的淤泥滩就像是一个可以粘住人的壕沟。当联军陷在淤泥中挣扎时,中国守军利用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武器——霰弹、圆铁弹丸、火绳枪弹丸和利箭一起射击。这就像是一堂2000年来中国军事技术的历史回顾课,所有的东西一次性都展示出来。

淤泥已经让联军处境糟透了,而联军还必须要穿越一连串的壕沟。不管如何,大约50名攻击部队成功地到达了最后一条壕沟,但被炮台主城墙上射出的猛烈火绳枪火力击倒在炮台角下。英国人和法国人被迫撤退。有关英国损失的记载不尽相同,但是至少有89人阵亡,434人受伤。

这也许是历史上最后一次过时的武器(其中一些可以追溯到中世纪)赢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但这是霍普少将和沙德韦尔上校的错误导致了这场战役的失败。他们在没有真正计划和足够情报的情况下,贸然推进,也就抵消了现代武器的优势作用。

第二次远征

失败在英国引发了骚动,不久之后,一支英法远征军被派往中国。英国军队包括1.3万名英国和印度士兵,由中将詹姆斯·霍普·格兰特爵士指挥。法国的7500人部队由查理·孟托班将军指挥,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不论受到真正的或想象出来的侮辱,都要采取进攻行动。

联军于1860年8月1日在北塘登陆,这里距离大沽口大约有13公里。当英国人和法国人向着目标推进时,遇到了中国骑兵。英国人使用了新式武器——威力巨大的阿姆斯特朗后装炮。这种武器显示出了效果,在骑兵部队中炸出了血坑。但许多骑兵的速度太快,英国炮火难以击中,所以骑兵仍在向前推进。英国的印度长矛手和第一龙骑兵团向前迎战,很快就打败了中国骑兵。

联军继续前进,很快就抵进了大沽口地区。联军判定,较小的北炮台是整个地区的关键,一旦被占领,其他炮台都将无法坚守。北炮台是一个紧凑的建筑,直径约40米。它的墙由泥土筑成,当然也有一些记载坚持认为建筑材料应当是没有烧制的土块。上面还有一个高台——一个人造的山,它高出所有的城垛,让中国人可以向各个方向开火。

9米高的胸墙上开了垛口,一排炮眼看上去就像是一排锯齿一样。每个炮眼处放置一门大炮,一共47门。伸出的炮身从远处看就像是短粗的黑手指头。中国人用的炮种类非常多,绝大部分已陈旧,但也有一年前从英国人手中俘获的两门32磅大炮。

8月21日上午5时,一阵炮火轰击揭开了进攻序幕。皇家炮兵和工兵们创造了奇迹,用人力牵引着16门重炮通过了泥泞地区,来到了距离炮台只有几百米处。除了阿姆斯特朗后装炮外,英国人还带来了203毫米榴弹炮。

当太阳点亮东方的天空时,大炮轰炸开始了。炮声如此巨大,以致大群大群的鸟惊慌失措地飞向天空。中国大炮也进行了还击,但很明显现代技术将获胜。在对炮台实施直接攻击之前,泥土城墙数处遭到了炮火重击。还有一枚榴弹炮弹击中了清军炮台弹药库的屋顶,引爆了所有的弹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中国守军仍然拒绝投降,于是联军攻击部队向前推进。守军绝大多数过时的大炮此时已无法再开炮了,但是他们仍然用火绳枪、长枪等还击。抬枪是一种巨大、蠢笨的火绳枪,口径有38毫米,能够发射110~450克重量的弹丸。但它太长太沉了,所以火绳枪手必须要把它架在一堵墙上,甚至是放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英国攻击部队有2500人,由准将里夫斯指挥。英国步兵装备的则是1853年撞击式埃菲尔德步枪,射程约1100米。法国部队大约有1000人。

大沽口北炮台四周被两条宽13.7米、深4.6米的蓄水护城河环绕,英国人称这些护城河为“水壕沟”。两条护城河之间的地面布满了削尖的竹竿,进一步增加了通过的难度。

皇家工兵已经建造了一座浮桥——尽管最终证明,它既蠢笨而且难以抵挡城墙上的中国人火力。浮桥被中国人的炮弹击碎,而一些士兵径直掉进了护城河中。在费了一番周折——其中还包括将一座拆毁的桥上弄来的旧主梁“用绳子捆紧”当做桥梁,之后攻击部队才到达炮台墙根下。

身上溅满泥浆的红衣士兵们在中国火绳枪猛烈的火力下攀爬城墙,第六十七步兵团的恩赛因·查普林把英国国旗插在了胸墙上。中国人英勇抵抗,但长枪、叉和火绳枪在近距离战斗中根本不是刺刀和膛线步枪的对手。

绝大部分守军都惨死,当然也有少部分从城墙上滑下去逃走了。大约1500名中国士兵伤亡,而英国方面的仅17人阵亡、184人受伤,法国人也有17人阵亡,但只有141人受伤。邻近的炮台像预计的那样投降了。

大沽口之战是一次有巨大讽刺意味的战斗。中国“老师”,这个曾经在数个世纪之前发明创造出了火药、火器和大炮的国度,现在已经被他们的欧洲“学生”围攻。西方人拿走中国人的发明进行了改造,然后再反过头来用在它们最初的创造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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