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再次穿越时光,回到当初的那个小山村,隔日清晨,第二遍公鸡打鸣声刚刚落去,时间不过六点,在隔壁外公咳嗽声中,吴云帆就被睡在旁边的杏儿推了起来,那时两人刚刚步入少年,在当时的时代正好是青春无邪年纪,加之身处农村,两人在外公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亲孙,当时很多家长对少年男女并没有当今男女大防。
吴云帆睡眼惺忪坐在书桌前,兴味索然握着手中的笔管看着书桌另一侧的杏儿却是气沉丹田,悬臂握笔,笔走龙蛇间一笔漂亮的楷体已跃然纸端。百无聊赖,忍不住想把笔往旁边一扔,但是看了看坐在院门的外公却又有所忌惮。少年种种情状早被杏儿瞧在眼里,瞧了瞧院门,抿嘴一笑,行云流水的完成了两份课业后,把其中一份递给了心领神会的吴云帆。外公倒是有点惊奇孙儿今天如此快速完成课业,含笑接过字帖后,吴云帆从桌下偷偷拖出鼓鼓囊囊的书包,带着杏儿战战兢兢的移出了院门。
却听外公在后面骂道:“杏儿,你们给我回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帮那小鬼使诈了?”毕竟少年心性,两人“哈哈”一笑,加快步伐向着田野飞奔而去。乡野之间,小河之畔,杨柳依依,柳絮似绵,两人摸鱼捉虾玩耍了好一会儿。杏儿看见草地边鼓鼓囊囊的书包,问到:“云帆哥,你包里装的什么呀?”
吴云帆开心的笑了笑,终于等到这个问题,利索的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洋娃娃向她递去。
洋娃娃红扑扑的脸蛋映入水汪汪的眼帘,少女眼前一亮,“哇”的一声抢了过来,喜出望外的向身前男孩问到:“送我啊?”
吴云帆点了点头,看见她开心的不断用小脸摩挲着怀里洋娃娃,又是开心又是难过,这样的洋娃娃在城里女孩的眼里早已司空见惯。于是对面前无比开心的女孩说到:“以后我有钱了还给你买,但这个你可不能让大人看见。”
“为什么呀?”女孩问到,眼神却依然停留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洋娃娃身上。
吴云帆瞅瞅四周没人,把头凑在杏儿耳边悄悄说到:“我把我妈给我交学校的校服钱凑上平时积攒的零花钱给你买的。”
“啊?”杏儿听到这里关切的抬起头来。
吴云帆见樱桃小口微启,知道要说什么,连忙把一块巧克力送进当荡漾着关切之情女孩的嘴里,然后说到:“你喜欢就好,其他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杏儿垂下眼帘,感动的说到“巧克力真甜。”
吴云帆怕她还要啰嗦,笑逐颜开的叉开话题:“长大了还想不想到CD?”
杏儿想到昨天的作弄,对他白了一眼,嗔道:“等我考到CD咱们就结婚,有啥好怕的,村里的那么多伯伯孃孃不是都结婚。”
两人虽对结婚真实意义懵懵懂懂,但少年不识愁滋味,男孩哈哈一笑惬意说到:“千金难买回笼觉,”仰天躺在了草坪上,仍凭清风拂面,睡了过去。少女抱着怀里的洋娃娃,不时的为身边的少年驱赶着蚊虫,清澈的小河绕开两人,波光粼粼,向着远方流去。
日近晌午,阳光已显灼热,热浪之中,见吴云帆终于醒来,杏儿挂念一人在家的母亲,拉起吴云帆,牵手向家里奔去。
过去的深山小村民风淳朴,人心尚未沦丧,还远未到当时城市“隔重门户隔重山,隔层楼板隔层天”的地步。罗孃农家小院的小木门并未上锁,不用叫门,两人便轻松的跨了进去。进的院门,杏儿并未见到往日此刻在院子里忙里忙外的母亲,连忙跑进自己房间藏好洋娃娃,回头却见吴云帆对她把食指举在唇间,然后又悄悄的指了指母亲紧锁的房间。
听见房里罗孃与一位不是本地口音的女子说话,少年人天性顽皮好奇,看见窗户并未关闭,便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窗台之下,向房间里看去。狭小的房间却只有衣衫齐整的罗孃闭目跪在床头,空谷幽兰般的女声却从房间里凭空而出“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你想入我门下为徒,人世间的浮财还会如那次天变一样难以割舍吗?”清音入耳,蛰伏窗外头顶烈日的两人顿从心底感天清地朗,说不尽的欢喜。在得到罗孃笃定的“不再会”的答复后,空谷幽兰之音再次破空而出“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你女儿尚小,你放得下儿女情缘吗?”
房间里里一片寂静,显然罗孃内心为这个问题挣扎着犹豫不决,吴云帆看见蹲在旁边的杏儿,牙齿紧咬,鼓着腮帮,小脸已是憋得通红,大粒的眼泪早已簌簌的落了下来打在地面形成了朵朵水花。
房间里总算传出回答,但却答非所问,“我还能见见我男人吗。”
吴云帆听来毛骨悚然,罗孃男人几年前就离世了,那要见的不就是鬼?看了看旁边同样害怕与母亲再次分离的杏儿,各有畏惧,却是心意相通,两只小手紧张的握在了一起。
清音再次入耳:“当日望乡台已让你送他最后一程,还不知足?看来机缘未到,点化不成,“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所谓修行,德行第一,母女一脉同生,你放不下女儿实属正常,你若为一己之私让其孤立于天地之间,大违伦理纲常,也实不合我道家修行本意,你还是好好抚育你的幼女娇儿。”
不等罗孃回答,那声音忽然转向,威严之声在少年男女头顶响起,“两个小子听壁角还没听够吗?”问话的音节起承转合之间听来仙气飘飘,吴云帆只是觉得奇经八脉间顺畅无比,倒也不觉恐惧,但声音来得突然,还是被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杏儿却终于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着房间里的罗孃问到:“妈,你不要我了?”
听到门口响动啼哭,罗孃已推门而出把女儿紧紧的搂在了怀里,空谷幽兰之音也已毫无影踪,如果不是见少女在母亲怀里兀自抽泣难以停息,吴云帆真是怀疑刚才是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幻觉。
恰逢此时,来捉拿孙儿回去补齐临帖课业的外公出现在了院落门口,看见母女两人一个哭得抽抽泣泣兀自不歇,一个将其揽入怀里不住爱怜抚摸,唯见自己的乖孙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自然想到这孙儿较之同龄农村孩童更为顽劣,看杏儿哭成这样,不知道这乖孙如何淘气把人家孤儿寡女欺负得这样,更是气上加气的向其走了过来。
嘴巴大涨还在愣怔的吴云帆听见身后脚步声快速袭来,回头一看,身形高大犹如天神的外公呵斥着已到跟前,知道已被误会,一旦被捉出,肯定是先挨打再说理。不加思索,转身围着院子就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向外公高声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刚才一幕本远远超出了他小小年纪的理解范围,情急之下“吱吱呀呀”又是哪里说得清楚,外公看见孙子向兔子一样逃跑,更是恼怒不堪,祖孙两人就围着院子追逐了起来。
罗孃听见祖孙二人的响动,才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外公说到:“叔,不管娃娃的事。”
吴云帆这才缓过气来,慌手慌脚的对外公喊到:“刚……刚才院子里有神仙。”
外公听到这一声喊,轮到他愣怔在了原地,表情复杂看着罗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