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刚刚走到长街入口,一行人正巧呼啦啦的从一旁的酒楼里出来。我思绪还有些混乱,没有在意,小琳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回神过来,抬头,正好看见那群人里,大姐和二姐都在。
二姐还是以往的样子,带着几分不屑,当她目光扫到我身后薛谨言的身上时,微微失了下神,转而换上了嘲讽的笑容。
眼见着她就要发作,赶紧上前打招呼”大姐,二姐”。
大姐闻言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二姐冷冷的哼了声”不敢当”,她还待说什么,被大姐快速的打断”今天时间已经晚了,大家改日再聚吧”。
有几个姑娘往我这里看了好几眼,想来是明白了什么,应了大姐的话,互相作别。二姐嘴边始终挂着冷冷的笑,不屑一顾的样子。
几个姑娘互相打过招呼,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我站在原地,和大姐二姐一起目送她们离开。
”你脸色不太好,天气暖和的时候多出来走走”。一个着浅绿色衣服的女孩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的对我说。
我诧异的扭头看,是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孩子。好看的鹅蛋脸,弯弯的眉毛,眼神亮闪闪,很是惹人喜爱。
见我看她,又对我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然后点了点头,再不多话,随丫鬟一起从我身边走过。
我一直目送她到玲珑阁的门口,见她主仆二人走到一辆马车前,马车的帘子掀开,一双漂亮的手伸了出来,她将手递到那只手里,轻快的跳上马车,车内的人将帘子掀开,一晃而过一个年轻男子,面容俊朗干净,随后车帘便放了下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一丝丝感动。她该是二姐她们的朋友,也该知道我是谁,更该知道二姐对我的态度,却能善意的同我打招呼。
回过头,身边的女孩已经走了,二姐的表情已经不止是嘲讽,更有些生气。于是我越发收敛了气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大姐发话。
大姐看了我身后薛谨言一眼,还未开口,薛谨言好听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今次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若薛某有幸,改日再过府给各位小姐问好”。
我侧过头看他,他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抱拳于胸前,有风吹起发间的丝带,越发显得风流倜傥。二姐再度看的愣了下,随即不自在的将脸转了过去。大姐镇定的同他回礼”薛公子客气”。说罢便转身,同时给了我个眼神,示意我也跟上。
她二人上了马车,我看了下,还有两个随行的丫头,若是一起坐下,不大的车厢,会有些拥挤。
再回过头,薛谨言也已经离去,便同大姐说,想要走回去。大姐还想劝我什么,二姐冷不丁的插话”喜欢就让她走吧,到底也不是什么正经小姐,没得坐车架的福分”。
”别太晚”,大姐先对我说,又吩咐小琳”小心伺候着”。
”是,大姐放心,我们这就回去了”,我应过大姐。大姐放下帘子,同二姐一起回去了。
我目送两位姐姐的马车离开,才注意到对面酒店门口,耶律沙正站在那里,看着大姐他们车架远去的方向,久久未收回,目光留恋,拳头微微捏着。
注意到我,耶律沙回过头来,朝我点点头示意,也不多说话,便转身走了。
我和小琳往家的方向走去,行军过后的长街,一时之间显得空空荡荡。人说春寒料峭,有风吹过时,不时的还让人冷的激灵。下意识的,我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脚步也急促了些。
走过长街口,再往右拐便是官巷,几家朝中大臣府邸都在此,而萧府,便在官巷的最东头。小琳将知道的少的可怜的几个人描述给我听。二姐身后穿粉色衣服的姑娘是谁,穿藕色衣服的又是谁,我有些失笑,她说的这几个,我恰巧一个也没留意,所以连她们长的什么样,也记不起来。倒是那个绿衣的女孩,她说不出是谁家的小姐。
我正打趣她该知道的不知道,净说些没用的,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来,狠狠的撞在我身上,若不是小琳拉了我一把,恐怕要被他撞翻在地。我皱着眉毛看他,这人却连看也没看我一眼,稳住身形便匆匆的跑掉了。
只片刻功夫,就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追了过来,往乞丐的方向跑去。想来是这乞丐上门乞讨不成,反被追赶了。我微微叹了口气,小琳将衣服替我整了整,我们继续往萧府走去。
回到小院,也着实是累,小琳将火盆拢上,去厨房端饭。想来是父亲照顾我,我们的伙食也是从厨房直接供给,标准好了很多,每餐必有一道荤菜,应季的补汤也会有一些。
吃过晚饭,小琳帮我梳洗过,将床铺整理好,我便早早歇下了。这一夜我睡的格外的好,第二日早起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小琳也发觉,便开心的同我说着,该多陪我出去走走。
只是这几天都没见着三姐,我着小琳打听过,才知道三姐竟染了风寒,在自己屋里休息。收拾妥当,我便和小琳去三姐院中看她。
这也是我第一次来三姐的屋子,想我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但是接连便是一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于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院中渡过,站在三姐门口,有些感慨。
”小妹站在那里做什么?仔细吹着风了,快进来吧”。三姐从窗中看见我们,招呼我们进去。
走了进去,闻着屋内还有丝丝中药的味道,想起自己装傻那些日子,也喝了些苦苦的汤药,顿时有些同情三姐来。
”不知道你竟然病了,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三姐坐在凳子上,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倒还好,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一点小病,你怎么也大惊小怪的。人来了就行了,要是带东西来了,看我不把你连人带东西赶出去”。三姐笑着对我说。
”正好,我就这么一说,也没什么可给你的”。我端起丫鬟上的热水,喝了口暖身子。
”你自己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三姐看我穿戴依然很厚,又紧紧拿着热水杯取暖,知道我怕冷,问到。
”谢谢三姐,如今好多了”我感激她的关照。
三姐微微摇了摇头”小妹不必这么说,同为萧府的女儿,这些年你过的并不好”。
我想反驳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而略微苍白的手指,竟不知该说什么。
”昨日逊宁出征,你可是去送他了”?三姐顽皮的看着我问。
”我,只是凑巧和小琳去前街,遇见大军路过”不知为何,被三姐这么一问,原本正常的话,被我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扑哧”三姐笑出声来,好看的眼睛冲着我眨啊眨的,看的我脸上烧烧的。
”不知道的人,该是以为你生病了呢,看你那脸都通红通红了,还说没有去送他”?三姐继续打趣。
我的好三姐,我知道你大辽儿女性格豪迈,不扭捏造作,但是你好歹也别这么打趣小妹不是,说到底,我还是个汉人啊,有些无奈的看着三姐。
”我们家的小妹性子这么腼腆害羞,以后情路怕还是要坎坷些”,三姐继续挪揄我,我无语的看着她,直到她笑够了才正经说到,”大军出征,我们都要前去送行的,这次是我病了,才没出门,你也不必太局促了”,三姐说完停了停,才又问到”你可看见韩隐了”?
韩隐?我愣了下,仔细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才发现我只顾着看逊宁,周围的人一个也没留意到,于是摇了摇头。
三姐又笑了,”这下子韩隐该郁卒了”。
”这又是为什么”?
”我大辽尚武,男子皆以上得战场为荣,韩隐祖父更是当代于越,韩隐对他祖父极为崇拜,心念着上战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次他第一次出征,当然希望越多的人知道越好,谁知我们家的小美人却没看见”。三姐带着丝挪揄说着。
我想像了下韩隐郁卒的模样,顿时也觉得心情好了些,不由的笑了出来。
”小妹,你来帮我看看”,三姐招呼丫头从柜里拿出一个针线盒子,从里面挑出一个荷包来,递给我。
三姐手上这个荷包,做工不能说好,有很多地方能看出拆了重新绣的痕迹,可见其用心。荷包上绣着一对双飞的燕子,黑翅白肚,几丝杨柳垂在一旁,整个构图显得干净而秀气。我不由的点点头”很漂亮”。
”真的”?三姐欣喜的看着我,”这是我自己想的图,汉人不是常说紫燕双飞?想必你和你娘亲也学过一些,你能说好,我可就放心了”。
”三姐放心,你绣的是真的好,而且这画样,保证是独你一家,绝对的私人订制”。我看着三姐期望的眼神对她说着。
”小妹又说笑,私人订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是你特地为他,只为他一个人做的”
”这词都是应景”三姐斟酌了下,”只是可惜”。三姐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可惜什么”?
”宋朝与北汉开战,南京怕是也不太平,德让早早同他父亲回任上了”。三姐有些低落。
话说完我明白了过来,想来是三姐为这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荷包而感伤”他早晚会回来,你的心意,他是知道的,两情相悦就好,东西只是个物事,送不送都不打紧”。
当时我为了劝三姐不要难过随口说出的话,谁知道竟然一语成畿,多年后,当已经贵为皇后的三姐再拿出这个荷包,我们都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强大,人世无常。
为了陪三姐打发时间,我又同她一起画了几个绣样,一直到午饭,都在三姐屋里用餐。吃过饭后,想着三姐要多休息,而她可能真的有些累了,于是也没有挽留我,我便和小琳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