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几个深山彝族赶马人准备在老李箐露宿过夜。
他们赶着十多匹骡马,从公社粮站驮着救济粮回生产队。
从公社粮站到他们生产队,要翻山越岭地赶整整两天山路。
所以那晚他们按着行程得在老李箐吃晚饭,然后露宿过夜。
他们吆着骡马,驮铃叮咚地赶到这片坡坪,便准备休息了。
他们将粮袋驮子卸下来,堆成个马蹄形墙垛,像港湾似的。
然后把那些黑毡被褥铺设在墙垛里,准备晚饭后在里面睡觉。
然后他们取出锅碗瓢盆,准备砍柴生火,架起锅桩做饭吃。
那些马匹翻山越岭地赶了一天山路,累得浑身汗津津的。
所以卸完粮袋后,便将它们放到周围坡坪上去噬草休息。
然后大家便爨起篝火,彼此忙碌着,柴烟袅袅地做起晚饭来。
只有沙母嘎,取下马笼头,将骡马野放出去,便独自离开了。
几个同伴都知道他老婆身体不好,从早到晚总是咳嗽不停。
有次他们赶马出山,在镇上遇到个很热心的汉族赤脚医生。
他给沙母嘎说了个偏方,要他经常挖些川贝给老婆炖鸡吃。
老李箐山高坡陡,森林稀疏,阳光充足,经常能挖到野川贝。
所以沙母嘎每次赶到这里,都会抽空去挖寻这种高山药材。
大家都很体量他,每次赶到这里露宿过夜,都不让他做事。
所以这次他象往常那样,放完马,便独自去坡林里挖川贝。
他没有挖锄,但山里彝族男人腰间都随身携带把锋利匕首。
这种匕首既能切菜割肉,御兽防身,还能拿来挖刨东西。
所以他从刀鞘里拔出匕首,独自钻进旁边那片稀疏坡林里。
他在这片松树灌木丛里仔细搜寻着,注意力全集中在草地上。
那情形就像是在森林草丛里,寻找丢失已久的珍奇宝贝似的。
他全神贯注地搜寻着,根本没精力留意周围林子里的情况。
以致连不远处有头雌虎悄然爬蹑过来,他竟然都毫无知觉!
那头雌虎饥肠辘辘,已经将他当成猎物,当成捕食对象了。
这彝族男人独自在坡林灌木丛里活动,周围没有同伴帮手。
他没带猎枪,没带弓弩,捕食猎杀起来风险相对要小些。
那雌虎发现他后,便蹑着脚,爬缩着肢体,悄悄赶将过来。
坡林里长满松树灌木,光线黯淡,让人不容易发现有野物。
那些枯枝腐叶色泽斑驳,让那头斑斓雌虎很容易隐藏形迹。
沙母嘎聚精会神地寻找川贝,根本没觉察到有危险悄然逼进。
那雌虎因此蹑着脚,伏缩着身体,朝他越来越近地逼过来。
幸好此时坡林里吹着微风,而沙母嘎所处的位置是下风口!
以致那雌虎还没靠近,他便隐隐透过山风闻到股野兽腥臊气。
彝族男人爱打猎,经常接触野兽,对各种野兽腥臊气很敏感。
所以他闻到这股野兽膻臊气,顿时警觉起来,浑身寒毛乍竖。
他感觉形势不妙,便朝四周张望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他刚掉过头,眼前一花,那斑斓雌虎便朝他猛扑过来。
他惊叫了一声,想转过身子,拔腿逃跑,却已经为时太晚。
那雌虎纵身跃将过来,扑倒他,张开血盆大嘴便咬将下来。
沙母嘎是个中年男人,但凭力气根本斗不过这头斑斓雌虎。
他只能拿着匕首,找准方向,拼着全身力气朝着它猛刺过去。
这头雌虎伸着利爪一挠,便将那把匕首抓打到旁边草丛里。
他手臂被抓出几道血口,鲜血汩汩直流,迅速染红了衣袖。
沙母嘎没有匕首,抓不着棍棒石头,只能拼着老命跟它搏斗。
很快他便被这雌虎抓挠撕咬得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
沙母嘎是个老猎人,知道这些撕伤抓伤咬伤都不是致命伤。
老虎捕食,往往都会咬住猎物喉颈,使其窒息断气而亡。
所以沙母嘎在搏斗中,竭力避免将喉颈暴露在这野物面前。
他边跟它搏斗,边高声呼救,期望同伴尽快赶下来救他。
在这种翻滚搏斗中,他很快在草丛落叶里胡乱抓到块山石。
他抓着这块尖利石块,朝着那雌虎没头没脑地猛砸过去。
这种拼命搏击,在一定程度上阻挡着雌虎继续撒噬抓咬他。
他由此给自己赢得了极其宝贵的救命时间,没被很快咬死。
那些同伴常年在深山里赶马行走,对周围情况相当警觉。
所以他们听到沙母嘎呼救,便知道他肯定遭到猛兽袭击了。
于是他们迅速丢掉活计,拖着火铳,高声呐喊着冲将过来。
他们拎着老式火铳,边奔跑,边填装弹药,边捅管点火。
还没赶到出事地点,他们已经砰砰砰地接连着放了三枪
那雌虎将沙母嘎扑倒在草丛里,却怎么撕噬都咬不死他。
当它听到坡林里有杂沓脚步声传来,便有些慌神犯怯了。
野兽都怕火铳,听到那炸雷似的炮响,总会撒腿逃奔起来。
那群彝族伙伴连着放了三枪,这雌虎哪还敢贪恋猎物啊。
所以三枪火铳还没放完,它便纵身跳到边灌木丛里逃跑了。
沙母嘎这才死里逃生,忍着浑身剧痛,从草丛里翻爬起来。
然后他便步覆踉跄、遍体鳞伤、浑身鲜血淋漓地往上跑。
他没跑多远,那些增援同伴便呐喊着从树林里赶过来了。
他们看着沙母嘎满身鲜血,赶紧过来接着他,查看伤势。
还有两个同伴端着老火铳,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警戒着。
那饥饿雌虎早被他们吓得远远地逃开,躲得不知去向了。
大家经过番查看,发现沙母嘎虽然浑身是伤,却都不致命。
只是他血流得很厉害,所以大家赶紧将他背到露宿地点。
然后他们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刀创药,给他止血,包扎伤口。
沙母嘎迷迷糊糊地昏了很久,直到下半夜地慢慢苏醒过来。
大家精心照顾着他,翌日连着粮驮,一起将他驮回村子里。
因为缺医少药,他在家里养了很久,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