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明媚,教室中传来老师和学生一问一答的声音。
老师的声音清甜柔美,学生的童音天真活泼,让偶尔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凝听,然后泛起一个微微的笑。
“薛老师,你怎么那么会唱外国的歌呀?”
“因为我哥哥在俄国上学呀,这些歌儿都是他在信中告诉我的。”
“薛老师,俄国在哪儿?离我们这儿远吗?”
“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很冷很冷?还有雪是什么样子的?”
“老师也没有去过,只知道那里离我们和顺是很远、很远的,先坐汽车、再乘火车,最后搭轮船的话,可能要一个多月。那里的冬天的确是很冷、很冷,漫山遍野和城市都被冰雪所覆盖……”
“那些外国人黄头发、蓝眼睛,是不是长得都很可怕?”
“我倒觉得他们长得很好看呢,特别是小孩子,跟洋行橱窗里的洋娃娃差不多。”
“那薛老师,你想去俄国吗?”
亦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是向往之色,“想呀,想去看那些尖尖顶的华丽教堂,绵延不断终年为冰雪覆盖的高大山脉,极深极深的深海,还有美丽的贝加尔湖……”
小孩子们皆听得心向往之。
这几天亦霜总有些忐忑,生怕李琰不死心又过来纠缠。可一个礼拜过去了,他一直没什么动静,就连李叔也没有来过。
可能他真的死心了吧,可能现在已经回到了沪上。他有官职在身,是不能离开太久的,而且他还有家室,总会有所牵绊。
想到这些,她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略略放下。等到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养活她和母亲两个人,就再搬一次家,远远地躲开了去。尽管不舍,但她不想再欠李叔他们更多了。
乡间的生活总是很悠闲的,时光也仿佛因此而慢了下来。下午放学后,亦霜沿着乡间小道,慢悠悠地走回家,心情也是格外宁静、悠远。
还没走到家门口,老远就瞧见自家门前拥了许多人,一时间竟熙熙攘攘,如赶集般的热闹。
亦霜一时有些讶异,母亲一向深居简出,不怎么和外人打交道的。而和顺民风淳朴,邻里街坊也都性情温和,今天这么多人找上门,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及到近前,亦霜这才看清楚,是母亲送了镇上许多有名望的士绅保长出来。个个脸上都带着笑,用一种奇异的、近乎暧昧,或是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和母亲。嘴里说着些朴实的,发自内心的,恭祝的客套话。
“薛家姑娘好福气呀!人也生的这么水灵,怎么看也是个福相!”
“薛家太太也是好福气,老来终身有靠啦!”
“恭喜,恭喜!到底是大城市来的,在我们这小地方呆不久。”
“新姑爷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亦霜被他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恭祝得有些发蒙,好不容易陪母亲送走了这些士绅保长,街坊邻里。进屋却看见家中堆了满满的东西,皆是用簇新的喜盒装着,或是用大红的喜布盖着,就像是准备办喜事。
办喜事?
“妈,怎么回事儿?这些东西,还有那些人?”
薛太太满脸的喜色,笑盈盈说:“真是傻孩子,家中就要办喜事了呗!”
亦霜惊道:“办喜事?谁?我怎么不知道?”
薛太太嗔怪地拍了女儿一下,“自然是你和琰儿的,我和你李叔早就商量着要给你们办亲事了。还是琰儿这孩子稳重,说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忙前忙后的准备了许久,这不,刚才还请了地方上有名望的士绅保长替他上门提亲、下聘,你可高兴?”
亦霜听得眉头紧皱,急问道:“妈,李琰人呢?”
“哦,他说待会儿过来接你,还要给你一个惊喜呢,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妻本不该见面的,可瞧瞧你们俩个急的……”薛太太打趣女儿道。
“妈,我出去一趟。”亦霜不等母亲的话说完,已经跑了出去。
薛太太忙着收拾那些彩礼,全然没注意到亦霜的神色有变,尤自在后面叮嘱:“瞧你这孩子性急的,慢着点。”
亦霜刚跑到镇外的牌坊下,刚巧遇上李琰自己开了车过来。
她上前质问道:“李琰,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如此自作主张?”
李琰并不恼她,反而柔声说:“亦霜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东西要给你瞧,你一定会喜欢的。”
亦霜一字一句道:“我不去,那****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李琰叹了口气,像哄小孩子般拉了她的手过去,语气却是不容反驳,“别闹了,快上车罢,待会儿你母亲出来瞧见了,又该骂你不懂事了。”
亦霜无奈,只得先上车再说。
李琰一路无话,只是专心开车。
亦霜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李琰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开到了县城,在亦霜教书的国立小学后面的一条巷子口停下。
巷子尽头是一处门面不大的宅子,李琰的副官等在门口,替他们开了门。
这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别看门面不起眼,里面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一步一景,无处不别致,无处不精巧。最难得的是宅子的东南角还有一处小花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八角亭、水池、拱桥、翠竹、水阁、睡莲……一样不少,颇有些岛国庭院小巧精致的风格。
李琰斟酌着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亲自指挥人收拾出来的,时间太仓促,不合意的地方以后再慢慢修改,做我们的新家,你可喜欢?”
亦霜的目光清冷,反问他道:“你打算在这里,将我金屋藏娇?”
李琰一听急了,慌忙解释说:“亦霜!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最多五年,不,三年,我一定和她离婚,然后再正式娶你,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亦霜一字一句道:“李琰,我看错你了!”
李琰见她还是不为所动,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不可能!这些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布置的,你不可能不欢喜的!除非,除非你和那姓叶的之间,真的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