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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紫鹃的忠诚与宝钗的无耻(二)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宝玉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有情人千里也能相见,如黛玉从苏州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然而,有情人未必能成眷属。

宝钗就往潇湘馆来。正值他(她)母亲也来瞧黛玉,正说闲话呢。宝钗笑道:“妈多早晚(何时)来的……”……黛玉忙让宝钗坐了……道:“天下的事真是人想不到的,怎么想的到姨妈和大舅母(邢夫人)又作一门亲qìng家。”

薛姨妈道:“我的儿(孩子。北方方言)……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线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久有机会作了夫妇……”

想当年,脂砚斋读到此处,悲从心来:“写宝玉黛玉呼吸相关……全从无字句处,运鬼斧神工之笔,摄魄追魂,令我哭一回,叹一回。”曹雪芹偏让薛姨妈这个“宝黛爱情”的绊脚石大段大段地独白“姻缘红线”,确实让人为林妹妹下泪。

月下老人虽已拴住了宝玉与黛玉,可是有用吗?假如贾母这个老人不同意的话。

薛姨妈的一番话,让从小没有娘的林妹妹大为伤感。她何尝不想有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娘?这是林妹妹第一次认“娘”,但她认错了。看完下面一段,谁还说林妹妹不善良?谁不为林妹妹流一掬泪:

黛玉笑道:“姨妈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姨妈做娘;姨妈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薛姨妈道:“你不厌我,就认了很好。”宝钗忙道:“认不得的。”黛玉道:“怎么认不得?”……宝钗笑道……“……我哥哥已经相xiāng准了,只等来家就下定(送女方定物)了……我方才说你认不得娘,你细想去。”说着便和(向)他(她)母亲挤眼儿发笑。黛玉听了,便也一头伏在薛姨妈身上,说道:“姨妈不打他(她),我不依。”

整个《红楼梦》中,宝钗这是最歹毒的一次。她明白薛蟠最喜欢知识分子女性林黛玉。

宝钗这一招,一举三得:消灭了爱情竞争对手,帮哥哥找到了一个贤德的好对象,让妈妈幸福安心。

在高尚坦诚了许久之后,宝钗突然又恶劣起来。人性,有时真靠不住啊。

薛姨妈倒比女儿宝钗更有几许良知:

薛姨妈忙也搂他(她)笑道:“你别信你姐姐的话,他(她)和你顽(同玩,逗)呢。”……薛姨妈……向宝钗道:“连邢女儿我还怕你哥哥糟蹋了他(她),所以给你兄弟(薛蝌)说(介绍婚姻)了。别说这孩子……前儿(不久前)老太太因要把你妹妹(薛宝琴)说给宝玉,偏生(偏偏。北方习语)又有了人家……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林黛玉……红了脸,拉着宝钗笑道:“我只打你!你为什么招出姨妈这些老没正经的话来!”……

紫鹃忙也跑来笑道:“姨太太……为什么不和老太太说去?”薛姨妈呵呵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着你姑娘出了阁,你也要早些寻(北方读xín。嫁)一个小女婿(小丈夫)去了。”紫鹃听了,也红了脸……转身去了。黛玉先骂:“又与你这蹄子什么相干。”……屋内婆子、丫鬟都笑起来……“……到闲了时和老太太一商议,姨太太竟做媒,保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薛姨妈道:“我一出这主意,老太太必喜欢的。”

忠诚的紫鹃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到贾母那里撮合啊。

姜是老的辣。年纪尚小的紫鹃哪里是薛姨妈的对手,薛姨妈在谈笑之间,就打碎了黛玉的梦想。所有的婆子、丫鬟都看中了“宝黛姻缘”,因为宝玉的“爱情惊吓症”感动了许多人甚至薛姨妈,但是,薛姨妈能主动做媒人吗?宝钗能让妈妈做这个媒人吗?宝钗的一番“玩笑”薛姨妈没有听懂吗?我们越想,越觉得寒气满心,秋意逼人。

忽见湘云走来,手里拿着一张当票,口内笑道:“这是个账篇子?”黛玉瞧了,也不认得。地下婆子们都笑道:“……这个乖(便宜)可不是白教(给)人的。”宝钗忙一把接了,看时,就是岫烟才说的当票,忙折了起来……薛姨妈叹道:“……真真是侯门千金……那里(哪里)知道这个……”……湘云、黛玉二人听了方笑道:“原来为wéi此,人也太会想钱了。姨妈家的当铺也有这个不成?”众人笑道:“这又呆了。‘天下老鸹guā(乌鸦。北方方言,以其声命名)一般黑’,岂有两样的?”

湘云、黛玉都不认得当票,世界上有比她们更艰难的人。她们第一次发现:宝姐姐家也开当铺啊。

宝钗不好隐瞒,就把邢岫烟的情况说与她俩,黛玉一听就伤悲起来,她自己有时不也受些这样的闲气吗?史湘云立刻就要冲出去打抱不平:“我骂那起(那批)老婆子、丫头一顿,给你们出气何如?”宝钗黛玉都劝住她,因为说几句气话易,岫烟以后收场难。

有读者问:为什么老仆女、丫头们只冷落黛玉与岫烟却没有歧视过湘云呢?是性格问题吗?我说性格不是最重要的:邢岫烟家贫穷,邢夫人对她常常爱理不理;黛玉的家族早云散各地,已无势力;湘云虽无父母但叔婶家官大势大。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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