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只闻一声闷哼,眼角余光间瞥见有人动了动手指。我匆忙蹲下身子,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只是脉象十分的孱弱,看来如今只是回光返照之际,他的伤势早已无力回天。“将军呢?将军怎么样了?”他的瞳孔微张,光芒散去,一切变得暗淡无光。我慌乱抓住他的双肩一阵急问,我怕若是再慢些,他的生命就要流逝殆尽。那是一道刀伤!整齐的伤口,齐齐的在脖颈之处泛红。地上一滩腥红的血迹,早已被风吹干。血迹尘垢满脸的脸上,不难看出那煞白,不见丝毫的血色。他的喉管被齐齐割断,流血致死。只是,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杀人手法,能让死者感受着分分秒秒的死亡。痛苦自是不必多说,只是它最难瓦解的却是人心,那种令人一瞬间崩塌的人心。它曾是十大酷刑之一,而惯用此招的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客。只是如今在沙场一见,却是令人心惊。漠沃尔的军营里,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手?而且还是这般又闲情逸致的高手?竟可以在沙场斩杀敌兵之时,还这般的优雅从容、洒脱不羁?
悠然间,他的瞳孔凝住,光芒瞬间敛尽,只留下一身的黯淡的灰白。那微张的嘴角,喃喃的,似乎几次挣扎着想告诉我什么,却最终只能无力的僵在那里,再也无法动弹。他双目圆睁,那里边急切的情感却是令我猜不透。究竟,他临死前想要说些什么呢?漠瑾的下落?
自古沙场无情,而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在此逝去。有人在这里功成名就,有人却在这里正值青春的年纪却又惨烈而亡。自古君王为了天下,枉送了多少人性命,改变了多少人原本该终老的一生?夜风呼啸而过,黄沙滚滚。月破乌云而出,映照得清寒。一声叹息,却也只能双手拂过,替他瞑目。
利器破晓之势,夹带着丝丝的凉风,冰凉的寒意,呼啸着扑面而来。我猛回头,却是一惊!那是一只泛着青光的箭矢。闪着寒光,破空之势、一箭难收,直直朝我逼来。蓦然间,我瞥见那男子。一身张狂的红色,完美的身形。发如碧墨、面如冠玉,眼眸深处丝丝的玩世不恭。是他!竟是他!我诧异着,恍然间竟忘记了躲开。只是直起身子,愣愣的望着他。显然,他也看清了我!满脸的错愕,大张着嘴,丝丝的慌乱,丝丝的狼狈之色一闪而过,但见其匆忙间弯弓搭箭,紧接着连发了两箭。又是那厚重的破空之声,只觉丝丝的凉意逼近。我竟惊觉,那之后射出的二箭,竟比之前那只箭矢的速度快上了一倍。眨眼间,那直逼我眉心的箭矢,竟被身后的两只箭射穿箭尾,偏离了方向。竟只离我的眉心分毫不到的地方失了力道,坠落而下。从始至终,我却只是淡笑着,不见丝毫的动作,甚至就连眼睛也未眨过一下。一时间这份泰山崩于眼底,我只当清风拂过的从容不迫,这云淡风轻的淡定之姿,倒是唬住了一大片人。其实,别人哪知道,我心底暗暗的心惊!啧啧,多日不见,这厮的本领见长了!越发的厉害了!哎,怪不得别人说,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丫头,你没事吧?”那厮慌乱间,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的就冲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转了个圈,将我上上下下一番细细的打量。他的模样极为专注、虔诚,竟看得我不经意间轻笑出声。呵,看来这厮火急火燎的性子还是没改啊!人人面前玩世不恭的权家大少,权相佑。方才只是远远的一瞥,本以为这厮到了战场多日,如今已变得沉稳自持了,却不想,这般轻易的竟又露出了本相。不过,这倒没什么!反正是自家人嘛,这般才觉得亲切,想来这也不大可能影响他在将士们心中的形象,或是玷污他的军威。“你……你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那是毒箭,竟也不躲!你是不是,就吃定我一定不会无动于衷?你知不知道,若是差了半分,这后果……”丝丝的愠怒之色,在他那美艳的桃花眼中一闪而过。最终只留下狠狠的疼惜。他低头一笑,狠狠的将我拥在怀里。“丫头!”不知为何,他这般,竟丝毫不讶异于我的出现。我淡笑着,蓦然间一冷。莫不是他一早就知道我在苍漠的军营?莫不是这一切都是父皇在操纵着。这一个局,只是在引我出来?那被割喉的将士,其实也只是权相佑故意留给我的?
只是,若当真这般,那我又算作什么?父皇此举何意?我不想揣测,只是我倦了!尤为的厌倦,父皇一次次接二连三的利用。不知何时,我竟全身泛起丝丝的冷意。冰冷、锋利、尖锐,如一把冰刀,犀利得不容忽视。想来,正处于兴头上权家小子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有些诧异的一抬头,便见我横在他脖颈之处的冷剑,那薄薄的刀刃冷若兵霜,贴着他的脖颈。“苍漠瑾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我的声音极冷,那种可以冰封的冷度,完全同之前笑语嫣然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知道了?他猜得没错,你永远都是那么的聪明!”他扬唇笑着,美艳却骨子里透着丝丝的哀伤。他笑着,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眸,不放过我一瞬间的神情。那张狂的冷艳,瞬间敛去,竟只剩下华美的冷意。犹如最邪魅的死神,四目相对,我竟觉自己的冷意不觉间消散了许多。是啊,这一切又与他何干呢?这一切都只是那个人的权谋罢了!“对不起!”喃喃一语,我垂眸,双手颓然的垂下。
“我从未想过,再见面你竟会将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竟只是因为一个苍漠的男子?”淡淡的嘲讽,轻蔑的口吻,竟让我觉着那般的陌生。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权家大少!张狂、冷艳,有时看着不可一世,有时嚣张跋扈、玩世不恭,可骨子里淡淡的冷漠却透着嗜血的本性。他依旧笑得妖娆,美艳的桃花眼依旧含情。只是他眉宇间的淡漠,不由分说的透着点点的疏离。不知何时,我们竟也这般!曾以为,这世界上亲情会变、爱情会变,却不想友情也会改变。只是,如今这般我们又该如何?淡然一笑,蓦然转身。也许,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如若不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多年的情意还在,而我们依旧是发小、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