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号完脉,回头问我。我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那病榻之上的容颜如纸一般的煞白,灯火相映,却恍如人生隔世一般。“他怎么样了?”我便整个人倚在墙角,突然就很害怕走近那爱得深切的人。明明是笑着,我却觉得眼眶一阵灼热。
“脉象平和,不日就会苏醒。只是……”他忽然便不说了,抬头看着我丝丝的不忍之色,欲言又止。“帮我好好照顾他!”只觉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清冷,我起身站直了身子,远远的忘了一眼那病榻之上的男子。蓦然扬唇一笑,却只觉心里一阵酸楚难受。
“你要去哪里?”他急急的拉住我,眼眸之间的忧虑深切。我却只是笑,笑着挥开他的手。“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扬唇一笑,如今辗转未定,我又怎会轻易轻生呢?父皇的仇,我一定要报!而漠瑾,我终相信他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纪琛咭回报,龙衣早已逃窜到了暗夜国。呵,只是逃窜到了暗夜又有何用?我说过,我若没死,那么死的必定就是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仇怨,非如此不可。
暗夜国,国姓为“黄浦”。尤记得那个陌生的慕容雪,又名“黄浦琛”。呵,黄浦琛,当今暗夜的君主。只是不知究竟你和龙衣之间又牵扯了什么?
连夜赶路,行了三天三夜的路程,竟累死了三匹马。待到了暗夜的边陲小镇,兀自一个人坐在空空而陈旧的酒馆里,却恍然不明白,如此不要命的行程,究竟是为了复仇,为了与亲人相聚,还只是纯粹的为了逃避?我不知,只是一个人饮了许多凉茶。茶味甘苦,我却只觉一个人喝得晕晕乎乎。店小二见我满面风尘,一个人坐在店角,不住店、不吃饭,只是一个劲的喝茶,之前的热情早已散去。小二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不会再有客人上门了,外加天冷的缘故于是将门掩了半边,后来也就干脆搭耸着脑袋,杵在柜台前打着瞌睡。如今暮色低垂,光线甚是暗淡,许是因为只有我这么一位客人,而且还是一位甚是穷酸的客人,店小二便只点了一小截红烛。烛光闪闪,我只觉墙角的投影更迭,明明是一个人却似很多影子。
清儿、玉儿、洁儿、外加魑魅魍魉,还有杨家几位哥哥赶到的时候,我正好饮了整整一罐凉茶,本欲再唤小二上茶。却不想来势匆匆的众人,破门而入倒是将店小二给吓得不轻。他本是拉耸着脑袋,歪着脖子,脑袋瓜子一颠一颠的睡得正带劲。谁知这时有人破门而入,竟害得他整个前额磕在了桌脚。顿时整个人吃痛惊起,却因脚下一滑而摔坐在地。不过显然,这么一摔整个人倒是清醒了许多。不觉扬唇一笑,一抬头便见众人轻笑出声。“小姐”清儿唤了一声,竟是唤得泪光盈盈。整个人扑将而来,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主上”魑是最后一个上前来同我寒暄的人,只唤了一声“主上”,只是那声音却是哽咽得厉害。我只是笑笑,拉过他的手,尤瞥见那手心间深深浅浅的指甲印里镶嵌着血丝。呵,这傻小子激动就激动,干嘛要自残啊?一众人说说笑笑竟是到了深夜,想来也只有住下了,不然瞧那小二哭丧着的脸,多可怜啊!
众人相继散去,我嘱咐小二烧了桶热水送到房间来。三天三夜的行程,风餐露宿、风尘仆仆,若再不洗个澡,估计今晚是睡不着的。“小姐,你终于肯来找我们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想念你啊!”玉儿是三个丫头里最粘人的,今晚也就是她非吵着要同我挤一床被子。应着这丫头贴心,我倒也懒得搭理她,于是乎她傻笑一通涎着个脸皮,见我没反对就当我是答应了。玉儿替我擦背,手指却总是在那后背之处的伤疤上来来回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伤是剑伤,当日龙衣一剑由我后背贯穿而来。皇叔的药膏很好用,伤口好得很快,据说是不会留下疤痕的,但是因为这几日赶路奔波,如今伤口却又裂开了,想来这以后就算伤好了,疤痕也去不掉了吧!“小姐,很疼吧!”玉儿,低低问了一声。我却恍然想起漠诣。那日我的那一剑定是很疼的吧!如今他胸口的那一道剑伤是不是还在隐隐做疼?而那里是不是也留下了一个丑陋的疤痕呢?
“小姐、小姐”玉儿唤了我几声,我却才浑然惊醒。“不疼!都好了不是吗?”是啊!伤总会好,而疤痕留下了却是永远也除不掉。漠诣,你可知?你于我而言是心上的伤也是疤痕,接踵而来、沉沦灭顶。疼的时候记得,有疤痕的时候却无法忘记。只是,眨眼间你便已忘记了我,忘记了给你疤痕的那一个我。也许,我在你心中就犹如一道伤,皇叔的金疮药很好,是不会留疤的,而你的伤好了,你就会忘记了我,不是吗?扬唇一笑,不觉凄苦,只觉一阵寒心。
“小姐又骗人了!这么深的伤口怎么能不疼呢?这以后若是留疤了该多难看啊!不行,我得找魑拿些金疮药才行啊!”玉儿起身就要出去,却是被我唤住了。“就算疼也早已疼过了,若以后有疤痕也就随它去吧!长在后背又有谁知道呢?大家都累了,早些睡吧!”说吧,起身擦尽了水渍,率先睡去。唯独玉儿撅着个小嘴还在嘀咕。“不行!明天一定得上药才行!上了药,我才放心!”我胡乱应了一声,这小妮子便开心的钻进了被窝,倒头睡去。月色正浓,只是不知为何,我竟是毫无睡意?
翌日清晨,大家起得很早。分开的这段日子,大家已经在暗夜的皇城之内找到了栖身之所。商量之下,也只好先暂时安顿后再做打算。我想也许我该找份工作。出来的时候,也没曾料想到会如此落魄,身上的银两早已花得七零八落了,剩下的不到维持一周的生计。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开销是一大笔数目。虽说杨家几位哥哥都各自有了稳定的工作,三哥做了将军,五哥也在宫里当差,听说是个文官,具体是个什么官职我也说不上来。暗夜的官职大多异于漠沃尔或是沧漠,初来乍到我也不太了解。总之,大家都还混得不错!只是我总不能指望让大家养着。再说了,大仇未报,如今也不是逍遥的时候。呵,想想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出去找份工作还能难得到我?我总不至于输给几个小丫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