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些东西普通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灵丝就是其中之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丝,它主宰人的命运,一头绑在你的手腕,一头伸向远方。只到你死的时候,才会断成两截。
大街上人山人海。莫望尘站在人海的中心,耳边是喧嚣不断的人声,可自己的身体却越发感觉冰凉。在莫望尘的眼睛里,人是模糊不清的,清晰无误的是无数条血红的线将所有的人编织在一块。
这还是原来的世界吗?
莫望尘低下头,发现一条红线正缠绕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莫望尘大惊之下,右手奋力去抓红线,可是抓住红线的感觉却像是自己在掐自己的脖子。莫望尘觉得呼吸困难,一挣扎,人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爷爷的。原来是个噩梦。”莫望尘说。
人稍微清醒了点后,莫望尘打量起四周来。莫望尘此刻踞在一草床上。屋内简陋干净,只有一床、一桌、一灯盏、两椅而已。什么现代化的设施在这间屋子里全看不到。就连墙壁都似乎是用泥巴糊上去的,看上去像个土包子。
莫望尘心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应该是去偷火圭的。对!那厮追杀我。我死了吗?胸口是暖的,好象没死。是谁救了我呢?”
莫望尘又摸了摸被蓝线洞穿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连疤痕都没有了。
屋子里洁净无尘,应是有人在这居住。室内光线尚可,木门虚掩,土窗外依稀看得到翠绿的青山。莫望尘带着一丝好奇,一丝困惑走出屋子。屋外零星散落着数十间同样的茅草房。茅草房围成一个村落,可莫望尘绕着村落走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任何其他人在。
莫望尘正困惑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说话了。
“不错,不错。比我预料得要早三天醒来。”
莫望尘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做道士装扮的老人。老人的道袍破破烂烂,莫望尘初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要饭的。再加上老头子腰间挎着一黑色的袋子,他若不是叫花子?又是什么东西?
老头子见莫望尘眼神有异,他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只见他丝毫不以为意地笑笑,语气关心地道:“后生。你醒了。”
“后生?”莫望臣楞了楞,好在自己自幼就喜爱古代文化,莫望尘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明白这‘后生’二字,是古人中用来称呼晚辈的叫法。
“老……老人家。”莫望尘差点叫出老叫花子,好在他改口改得快,继续说道:“老人家是你救得我吗?这个地方是哪里?我……”
老者微笑着打断莫望尘的问话,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满肚子的问题要问。不过不急,我先带你去看一件东西。”
莫望尘注意到老者虽老,可皮肤光嫩如婴,双目更是清澈地仿佛能看穿自己。莫望尘压下心头的疑惑,点了点头,跟在老者身后朝前走去。
进了间草房,老者在箱子里翻出一黄丝巾裹着的包袱递给莫望尘。莫望尘看了看老者,老者示意莫望尘打开看看。莫望尘解开丝巾,一片红光顿时映红莫望尘的脸颊。莫望尘惊讶地问道:“怎么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火圭?”
老者回道:“你看清楚再说。”
莫望尘举起两片火圭进行比较,这才发现这两块火圭是可以嵌合在一起的。自己所盗的那块只不过是其中一片。无数个想法顿时从莫望尘脑海里流过,老者夺过火圭道:“以你目前的修为,万万不要奢望将暴玉圭合二为一。”
莫望尘越听越糊涂了,问道:“暴玉圭?”
老者耐心地解释说:“你把他们叫成火圭也很形象。只是依我五百年来对此物的参详,这必是上古术族烈火族留下的相器——暴玉圭。”
“喂,喂,喂。你等等!!五百年?烈火族?”莫望尘挥手打断对方的话,叫道:“老人家你莫非脑子烧坏了?你不愿意承认你是叫花子,我又不会勉强你承认。你想承认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可是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老者听得一楞,顿时哈哈笑道:“后生莫急。容我慢慢给你讲来。”
原来老者名叫廖九全,自称为五行相派的宗主。莫望尘问五行相派是干什么的?廖九全一本正经地告诉莫望尘,五行相派是相术界里最大的门派,是掌握凡人命运的地方。
莫望尘又问:“那相术界又是什么?”
廖九全告诉说:“相术师构成的世界便是相术界,相术界也称灵丝相界。”
莫望尘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那相术师又是什么东西?”
廖九全答道:“说复杂点是掌握命运的人。”
“那说简单点呢?”
“与人看手相的。”
莫望尘顿时扑通一下,绝倒在地上。
莫望尘心道:“他爷爷的。还有比我更会吹牛的。”
廖九全扶起莫望尘后,继续说起自己的故事来。五百年前,廖九全无意中获得了一块暴玉圭。廖九全自称为相术界第一相术师岂有看不出暴玉圭非同一般的特制。然而,即使是如此,三年下去,廖九全也未推断出暴玉圭的具体来历。
不过,虽未解开其中之秘密,可是廖九全的修为却因为暴玉圭再上层楼。兴奋之余的廖九全一想到解开暴玉圭后的神奇景象,最后终于暗耐不住心头的yu望,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山门。可廖九全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去就是一条不归路。
说到这,廖九全长长地叹了口气,言语中更是不胜唏嘘。莫望尘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是不归路?”
廖九全不答反问道:“你还记得你腰间的伤口吗?”
莫望尘点了点头。廖九全继续说道:“那是水气所伤。不过对方的水行手似乎只会聚水成丝,若是碰到水行掌的话?后生你恐怕早魂飞魄散了。”
莫望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地道:“那厮厉害得紧。还会些看不懂的魔法。若不是我临危不惧、急中生智、智勇过人、以出其不意,出神入化的飞刀……”
“得了,得了。”廖九全扶了扶头顶的发冠,说:“你再智勇过人,若没有暴玉圭救你的话?你早死百遍了。一切都是你的造化。”
莫望尘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指着廖九全手上的火圭,问:“它救了我的命?”
“不但救了你的命,而且还使你具备了所有相术师都梦寐以求的一样东西。”廖九全有些神秘地回答说。
莫望尘问道:“什么?”
廖九全笑了笑,那笑容中有欣慰,也有几分无奈,忽然面容一肃,道:“手主三纹中的地线金丝。”
“金丝?很值钱吗?”莫望尘还是有些不明白。
廖九全顿时把老脸一板,曲起中指和食指往莫望尘的脑袋上敲下。莫望尘的腾挪功夫在盗贼界里绝对是数一数二。可是,此时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想躲也躲不开,身体似乎被不知名的东西束缚住了,根本动弹不了。
莫望尘此刻终见识到廖九全的厉害,也只好咬着牙硬受这一记弹指。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廖九全怒道:“手主三纹为天地人三才纹。天纹在上,地纹在下,人纹在中,表示天地之间有了人,然后才有所谓命运。手主三纹是堪破生死,超脱命运的宝笺。你居然问他值钱不值钱?真是气死吾也。”
莫望尘打从娘肚里出来起就没觉得这么窝囊过。他如犯错的孩子一般,小声道:“我~~我~~我错了。可是,我还是没明白到底什么是地线金丝?”
廖九全稍微平息了点怒气后,说道:“后生莫急。地线金丝虽是所有相术师梦寐以求的异宝,可是其功能和施展之法却鲜有流传。你若想能掌握地线金丝的精妙,首先必须了解相术界。来,来,你看看我手腕之上是什么?”
莫望尘看了一眼,然后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到。
廖九全耐心地说:“众生之命,皆悬于一线。万线之上,便是宿命之河——无定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线,或富贵荣华,或卑贱穷困,皆取决于此。你看不见,那是你没有用心。心到则线现。你再试试。”
莫望尘听廖九全说得这么玄乎,心想:“还活见鬼了。难道我用心不用心,还能多出个东西来?”
然而廖九全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更何况现在自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在廖九全的淫威之下,莫望尘也只有力聚双目再次朝他的手腕看去。
一条匝绕在廖九全手腕上的红线慢慢浮现在莫望尘的眼眸里。线呈血色,细而绵长,一头连在廖九全手上,另一头伸向远方。
莫望尘顿时想起自己所做的噩梦,惊呼道:“那不是梦!”旋即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
“天拉。自己也有。九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不是中邪了?”
“九公公?”廖九全纳闷了下,旋即又笑开了颜。只听他安慰说:“论起辈分,后生你这么叫我也不为过。你先别慌,先说说你的名字,我再为你解释也不迟。?”
莫望尘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神色恭敬地道:“晚辈莫望尘。”
“莫望尘?”廖九全轻声念了几遍,笑着说:“望尘莫及吗?你天生一双贼王之手,看来这暴玉圭还是你偷来的。对不对?”
莫望尘不敢否认,只好把马屁拍上:“公公您真是洞若观火,料事如神,气度不凡,运筹帷幄……哎哟。”
又是一‘弹指神通’落下,莫望尘捧着脑袋直嚷疼。廖九全收回弹指神通,假怒道:“少和我来这套。我又没有责怪你之意。东西虽然是偷来的,可暴玉圭愿救你之命,足以证明你是有缘之人。你还抱着头做什么?装疼吗?”
莫望尘连忙撒手摇头。廖九全满意地笑笑,继续说道:“现在我来为你解释你刚才看到的一切。”
听完廖九全的解释,莫望尘勉强弄明白了一些事实。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平常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丝就是其中之一。丝很奇妙,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丝,并且与他人绝不相同。
相术师称这些围匝在手上的丝为命线——顾名思义就是命运之线、生命之线。命线陪伴人的一生,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会断成两截。无数的命线汇聚成河,这便是命运之河——无定河。至于无定河的秘密,即使是廖九全也不知晓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手主三纹一定是窥探天机的绝妙之物。虽然,虽然莫望尘还并不会操纵地线金丝,也不知道地线金丝有何用处?
“我不知道。九公公一定知道。要不然他费那么大唇舌说给我听干嘛?”莫望尘想到这,也没再费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此时,廖九全安慰道:“一时无法全部接受也没有关系。先说说这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模样呢?”
莫望尘想了想,不好怎么比喻地说:“这如何形容了。反正是车如水,马如龙。太平又不太平。”
廖九全又详细问了些情况,莫望尘都如实说上。当廖九全听到人类在海底游,在空中飞,甚至还飞到长娥月宫的时候,廖九全惟一的反应只能是目瞪口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真是另人嗔目结舌,嗔目结舌啊!”廖九全感叹完,担心地说道:“也不知我五行相派如今是何模样呢?”
莫望尘不解地问:“九公公。您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出去?”廖九全顿时哈哈笑道:“我‘九准相师’廖九全耗尽五百年时光依然被困在这‘斩尘缘’的相局之内。上古术族的相术岂是那么容易让人破掉的?”
莫望尘渐渐恢复了当盗贼时的敏锐。他听出廖九全的话中有话,遂问道:“九公公。您是说这地方与外界无路可通?”
廖九全拉着莫望尘走到外面,指着四周的群山说:“‘斩尘缘’的恐怖之处不在出入困难。斩尘缘既然叫斩尘缘,说的是进来之人的命线将与相局溶为一体。如果冒然闯局,而闯局之人又不能把自己的命线与相局分隔出来的话,有命无线,三步之内,心焚而死。”
莫望尘缓缓问道。“真的没有出去的办法了吗?”
莫望尘认为如果廖九全没有离开的方法,那费劲心思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所以,廖九全一定知道出路。”
贼的逻辑思维果然比常人厉害许多。廖九全确实有出去之法,只不过这方法是在获得完整的暴玉圭后才领悟到的。
廖九全认真地看着莫望尘,不答反问道:“莫望尘。你若想离开这里必须答应老夫一件事情。”
莫望尘飞快地回答说:“九公公您有事直说。我这条命都是您救的,有什么我不能答应您呢?”
廖九全满意地点头说:“拜我五行相派门下,接宗主之位。”
莫望尘虽是个贼,却心里极重师徒之礼数。廖九全既然知道我以前做的是什么买卖,为何还肯收自己为徒呢?还传什么宗主之位。莫望尘敏感地觉得这世界没这么大的馅儿饼掉下来,而且还砸在自己的头上。
廖九全见莫望尘不说话,不由语气加重地说:“你答应不答应?”
“九公公,您这是……”
“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一次,你答应不答应?”廖九全要发飙了,目光森寒,脸色铁青。
贼中之王莫望尘没来由得一阵心悸,只得说道:“我答应,我答应。师傅。您别生气,别生气。”
廖九全冷哼一声,道:“那和我一起发誓。我廖九全……”
莫望尘苦着脸,举起左手,跟着喊了起来:“我莫望尘对天发誓。今日拜入五行门下。恳请上天垂帘,从此生死祸福皆握于己手。此后行走于灵丝世界中,必定铲邪除恶,安太平苍生,平无定之浪。若有违此誓,死于万箭之下,遗弃于命运之外。”
莫望尘拜廖九全为师后,廖九全告诉莫望尘由于他身赋手主三纹中的地线金丝,‘斩尘缘’是阻挡不住他的。不过,要经过一番修炼后,方能平安出去。
莫望尘听到这里,急忙催着廖九全传他相术。廖九全取了自己随身的黑布袋递给莫望尘,道:“这是百宝囊。拿着!里面有《五行相术》一本。书分:手骨奇术、五星六曜术和手纹奇术三卷。另外有金汁糯米,双头玉绳,百年龟甲,铜钱,狐狸毛和碧水留仙丸若干。至于这些东西的用处,你看了书后自然会明白。”
莫望尘晕晕乎乎地听了半天,发现廖九全的意思是叫他自己无师自通,遂连忙求道:“我的爷爷啊!师傅您老人家不是叫我自己乱炼一通吧?”
廖九全如老狐狸般地笑笑,道:“正是。相术界虽隐秘而不显露于世人之中。可若是开了法眼,能看到灵丝世界的话,也就算是入行了。你已经入行了,又何需我手把手地教,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也不迟。”
莫望尘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自己被骗了。
廖九全继续说道:“至于生活起居。原先你住的那间草屋便留你居住。这里的生活是清苦了一点,不过四周我早已安排妥当,生水造饭,你多转转自然明白。”
莫望尘又点头。
廖九全最后吩咐道:“在我检查你的修行之前,切勿试图闯局。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以后每隔一月,我会考教你一次。你都记清楚了吗?”
苦命的莫望尘只有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