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阿比多斯尼罗河道以西8英里地方的塞提一世神庙,在古埃及所有神殿遗迹中显得非常独特,不但天花板完整地保存下来,而且连接好几英亩的壁雕也完美无缺。塞提一世为埃及盛世第十九王朝的一位法老,在公元前1306至公元前1290年间统治埃及。
塞提一世最引入津津乐道的是他生下一个有名的儿子: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Ⅱ,公元前1290~公元前1224年),也就是《圣经·出埃及记》中的那位法老。不过,塞提一世出国征讨,建立武功,不但建造起几个非常精良的建筑,并非常用心地修复了不少古建筑。他在阿比多斯建的神殿,即取名为“万万年之家”(The House of Millions of Years),在这个属于他的神殿中,祭祀的是“永生之主”欧西里斯。金字塔经文中有这么一段记述:
你已经走了,但是你将会回来。你已经睡了,但你将会醒来。你已经死了,但你将会生还……乘着水,向上游……以神明赋予你圣灵的姿态,漫游阿比多斯。
阿提夫王冠
早上8点,在这纬度不高的地方,已是天色明亮而万物活跃的时刻了。但当我们进入塞提一世神殿的瞬间,感受到的却是一片寂静与昏暗。除了墙壁上有从地板打上来的微弱电灯光线外,神殿内部大部分仍依法老的建筑家的原始设计,以自然光照明。几条光束从外侧石缝中穿透进来,宛如圣光逼人。光束中灰尘的微粒舞动,和沉重的空气以及支撑着这多柱式建筑屋顶的巨大石柱,成为强烈的对比。我们几乎可以感受到欧西里斯的圣灵,仍然在这里。这不单是想象,也是现实,因为周围的墙壁,占满了美丽而调和的浮雕作品,全都在描绘以散播文明为天职的欧西里斯,如何在死后扮演冥界之王的角色。其中还有一幅浮雕,绘着他即位为冥界之王,而他美丽、神秘的妹妹爱瑟斯则在一旁观看的景象。
我逐一观察墙壁上的浮雕作品,发现欧西里斯在每一幅中戴着的王冠都极为华丽,并各有特色。王冠对古代的法老而言,显然是服装中一个重要部分。至少从浮雕中我得到这样的印象。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多年来如此大规模的挖掘行动中,却从来没有一位考古学者发现过任何王冠,或王冠的碎片,更不用说“开天辟地”的神明所使用的漩涡状仪式用头饰了。
所有王冠中最令人感兴趣的还是阿提夫(Atef)的王冠。这个王冠形状奇妙,除了有皇家徽纹的蛇形状章(亦即优拉阿斯。墨西哥用的是响尾蛇,而埃及则是用昂头、随时准备出击的眼镜蛇)以外,正中央描绘着上埃及人的白色战斗用盔甲的图案(这个也只有在浮雕中可见,没有实物可供参考)。王冠的两侧看起来是两块如树叶一般的薄金属片,与前面一个机关相连。王冠上面的金属片形成两张波浪形状的刀刃,学者一般认为那象征着一对雄羊角。
塞提一世神殿浮雕作品中,有好几幅是以戴着阿提夫王冠的欧西里斯为主题的。王冠看来大约有2英尺高。根据古埃及《亡灵书》的记戴,王冠是雷送给欧西里斯的,“但是,欧西里斯戴上的第一天,头部开始剧痛,雷晚上回来时,发现欧西里斯的头因为戴王冠的关系而肿胀。雷为他取脓。”
古埃及《灵亡书》只是平铺直叙地讲出一个故事。但我们不妨仔细想一想:一个会发出热能,使皮肤发炎、出脓的王冠,会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17个世纪的国王
我走进黑暗,一直到路尽头的众王之廊(Gallery of the Kings),也就是从神殿入口进去200英尺的多柱式大厅东侧的通道。
通过众王之廊,就好像通过时间之廊一样。在我的左侧墙壁上,雕着的是古埃及120名神圣的称谓和他们主要的管辖圣地。在我右手边,则有一块10英尺乘6英尺大的地方,刻着塞提一世以前的76位法老的名字,而且每个名字都以象形文字,刻在一个个椭圆形的徽纹记号中。
这个图像的文献,就是一般所称的“阿比多斯国王名单”(Abydos Kings List)。金光闪闪的这个雕刻名单,文字从左向右排列,将所有名字以纵向五段与横向三段的区隔,记录下从公元前3000年,第一王朝的第一位法老美尼斯后1700年,所有法老的名字。名单上最后的一个法老的名字,即为大约于公元前1300年左右统治埃及的塞提。在名单的最左边,浮雕着两个人物,一个是塞提,另外一个就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拉美西斯二世。
史特拉保之泉
在历史价值上与杜林纸草及巴勒摩石不相上下的“阿比多斯国王名单”,对埃及王室的传承做了明白的交代。而这份传承史料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便是对悠远的过去、诸神共同统治的“开天辟地”时期的信仰。所有的神明都以欧西里斯为中心。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紧接着众王之廊后面的,是一条直达神殿后方,并进入另一座与欧西里斯相关建筑的通路。这座宏伟而美丽的殿堂“欧希里恩”,从埃及有文字历史以来,便因与欧西里斯有关联而闻名于世。希腊地理学家史特拉保(公元前1世纪曾造访阿比多斯)形容它为:“用坚硬的石头建造起的一座令人惊叹不已的建筑……在很深的地方,有一口泉水。要进去时,要先经过一个用巨石做成、做工精致、宏伟惊人的圆形屋顶建筑。里面建造了一条运河,从尼罗河引水……”
史特拉保造访后几百年,古埃及的宗教信仰逐渐被另外一个新兴宗教——基督教——所取代,河川的淤泥和沙漠的细沙,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流入这充满传奇性的欧希里恩,终于将它的石柱以及入口上面的横石完全掩埋起来,消失于众人的眼前,同时也消失于大家的记忆中。20世纪初期,考古学家弗林德·培崔和玛格丽特·穆瑞(Margaret Murray),在此开始了一项大规模的考古挖掘活动。1903年,他们发现在塞提一世神殿西南方200英尺的沙漠中,有一座大厅和一条通道,从建筑形式来判断,应该为第十九王朝的作品。不过,在塞提一世神殿的后侧和新发现的厅之间,两位考古学家判断,绝对还有另外一个“大型地下建筑物”被埋藏在地底,而此“地下室”(hypogeum),穆瑞写道:“培崔教授显然认为,就是史特拉保提到的水泉,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史特拉保之泉(Strabo’s Well)。”弗林德·培崔和穆瑞猜测的不错。但是,因为他们资金有限,无法继续挖掘,工作到中途便停顿了。一直到1912至1913年,才有另一位纳维尔(Naville)教授,在埃及古物挖掘基金(Egypt Exploration Fund)的支持下,有机会证实弗林德·培崔和穆瑞的假设。纳维尔教授发现了一间狭长的房间,东北向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花岗岩及沙岩所建造的入口。
在接下来一季,1913到1914年的挖掘活动中,纳维尔组织了600名当地工人,辛勤地将整个庞大的地下建筑物挖了出来。纳维尔写道:
我们发观的巨形建筑物,大约有100英尺长、60英尺宽,其使用的石块之大,在埃及也应属绝无仅有了。四面墙壁,邻接着17个小房间,每个约仅一个人高,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建筑物本身以三个通廊组合而成,中央一块通廊比两边的两块大。间隔通廊的为两列柱子,每根柱子各由一块完整的花岗岩中切割成形,支撑着一块同样大小的楣梁石。
纳维尔惊异、详实地记录,他如何测量建筑物北侧通廊的石块,并发现每块竟然近25英尺之长。更令他惊讶的是,从墙壁伸出的小房间,地上并没有地板,而挖开地面往下挖时,竟然发现下面的土壤非常潮湿:
小室仅以宽2至3英尺的平台相接。房间另外一端的中央,另外还有一块平台,而房间里面没有铺设任何地板。当我们往下挖掘至12英尺深处时,开始有水渗入。
即使后方入口处也没有地板。从这些事实,我们可以推测,过去这里盈满着水,进出小室必须利用小船。
埃及最早的石造建筑物
水,水,到处都是水。1914年纳维尔教授和他的工作人员开始大规模挖掘行动时,发现横躺在那个大洞穴下面的秘密建筑物欧希里恩的核心,似乎就是水。欧希里恩正确的位置是在塞提一世神殿地板水平面下50英尺左右的地方,几乎与地下水的水面同高。现在,我们可从东南方一座现代人制作的阶梯走下去。我沿着这楼梯下去,先经过了纳维尔和史特拉保都描述过的入口巨大横楣石,再穿过一条狭窄的木造桥,来到了一个沙岩平台。
平台大约宽40英尺、长80英尺,是用巨大的铺道石建造而成的,周围被水包围。以平台中央为轴,旁边有两座大游泳池,一座长方形,一座正方形。在轴的尾端,另外还有一座楼梯往下,可到达水面下12英尺的深处。另外,平台同时还支撑着纳维尔报告中也提到的两大柱廊。每个柱廊都由5根粗短的粉红色花岗岩支柱组成,而每根支柱高约12英尺,四面宽度均为8英尺,重则达100吨。这些巨大的柱子上面,还有花岗岩的横石,显然整座建筑物,过去不仅曾覆盖在大型的屋顶之下,可能还曾使用更大的横楣石。
要了解欧希里恩的构造,必须能够在心中将自己拉至高处,俯视它。由于当时的屋顶已经不见,因此在心中描绘整体构造的工作就更容易了。而且由于建筑物中的游泳池、小室的运河等现在都盛满了水,一直满溢至离平台只有几寸的地方,显然很接近原始设计的模样,当然也有助于我们的想象。
以这个方式往下看,我们立刻可以了解,平台是一个四周被宽约10英尺的壕沟所包围的四角形岛。壕沟的四面,则被厚达20英尺的墙壁所包围。这些用红色沙岩堆积而成的巨墙,呈现着多角形的拼图花样。通过厚墙上的开口,我们便可进入纳维尔报告中所描述的17间小室:东面6间、西面6间,南面2间,北面3间。北面3间的中央1间,房间的内侧,连接着1间长方形的大厅,上面还有一部分石灰岩的屋顶。南面也有1间类似的长方形大厅,但是已经没有屋顶了。整个建筑构造的外面,有一圈石灰岩的外壁,使得整体的构造,从外往内,连成墙、墙、壕沟、平台的顺序。
欧希里恩另外一个令人感到好奇的地方,是它的方位不但不正,而且反倒像墨西哥的泰奥提华坎古城的亡灵之路(Way of the Dead),是向着稍微偏东的正北方。由于埃及古文明向来在方位上相当精确,因此我不得不怀疑,这个偏僻的方位绝非偶然。相隔不到50英尺外的塞提一世神殴便完全照准着欧希里恩的方位,可见这背后,必定有一个特殊的理由。
问题是神殿与欧希里恩哪个年代更久远?是神殴比照欧希里恩的方位,还是欧希里恩比照着神殿的方位而建的?这个问题,现在已被大多数人遗忘,但是过去还曾引起过一场极大的争论。20世纪初,讨论狮身人面像及河岸神殿的建造年代时,曾经有很多著名的考占学家主张欧希里恩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建筑。1914年3月伦敦的《时代》(Times)上,刊登过纳维尔教授的简介:
欧希里恩引发几项重要的疑问。首先就是它的建造年代。由于这座建筑物与狮身人面像神殿(亦即河岸神殿当时的名称)极为相似,两者均为巨石建造,没有装饰,表露出当时建筑的特征无遗。从这里,我们可以推断,欧希里恩和狮身人面像一样,应属于埃及最古老的石造建筑。
自称完全震慑于这座建筑物中央大厅的“壮丽与彻底的单纯”,并且由衷佩服那些“从远方搬运巨石而来并堆积成建筑物的古代人”的纳维尔,在欧希里恩的功能方面,认为:“显然这个巨大的建筑构造,是为尼罗河水漫溢期间而建造的蓄水池……应该是建筑史初期的作品,既不是神殿,也不是坟墓,而是巨大的水池,一个给水设备。这一点,令人极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