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见到他,一个瘦小、腼腆、朴实的男孩。
我叫徐山,家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山区,两年前父亲遇到山洪去世了,家里还有四个弟妹,去年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是老乡介绍我来这个工地的。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挖土和搬材料,我有没有十六岁啊,我十八了啊,你看看我的身份证,不用,相信我啊?
我知道象他这个年龄出来打工的一般都是把年龄报大,然后造个假身份证,我不忍当场揭穿他。
小时候家里穷,发育期营养不够,你看我才这么瘦小。因为我个子小,大牛他们几个经常欺负我,干活的时候,他们在一旁抽烟休息却要我继续干,有时让我搬很重的材料,我不听他们的话就会挨揍。我很痛但没有哭,妈妈告诉我男孩子是不可以哭的。门卫陈伯对我很好,经常在他们打我的时候过来劝架,我不敢告诉其他人,因为不能丢了这份工。他们同村的人多,我只有一个隔壁村的成叔在这个工地,就是砌砖的那个,他也经常告诉我凡事要忍。
饭堂的米饭又粗又硬,我经常梦到家里妈妈煮的又香又软白米饭,每餐的菜谱很简单,青菜炒肥肉,有时加一点辣椒,几块肥肉经常成为我们的美味佳肴,我不敢跟他们抢。晚上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视,大家围着一个只有三个频道的黑白小电视,有时看到电视上的靓女,大家会起哄,特别是那些选美的节目。我无聊时会找点书看看,这几天在看那本《青春之歌》,他们都笑我假书生,笑我是不是想当老师。只有成叔鼓励我多看看书,有时会叫我帮他写信,我很开心可以帮他。
大牛他们有时很晚才回来,我知道他们是找女人去了。有一次,他们带我到一家发廊门口,几个穿的很少衣服的女孩拖他们进去了,我害怕地跑回来了。我经常叫他们不要去,那是犯法的,警察要抓的,他们就是不听,有时还来向我借钱。上次有个叫阿兵的被派出所抓了,带班花了一千块才赎出来的,还被赶走了。睡在我隔壁床位成叔的老婆来了,每晚的床响声吵得我睡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两块棉花塞耳,成叔对我比较好,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四个弟妹都在上学,星期三晚上九点半我会打电话到村口小店,二弟在那等。每月发工资我会寄四百块回家,一百块存进银行,自己留下五十块。我每次电话都会告诉弟弟一定要用心读书,我会赚很多钱的供他们读书的。二弟告诉我家里新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三弟四妹在那读书,最近家里山洪又爆发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家里有个相好叫小蝶,住在我家对面的,是我小学的同学。我出来打工的时候,答应她等我赚够两万块就回去和她结婚,然后到镇里开一家小店。想她的时候我就会写日记,我会把心里想说的话写在本子上,写满了就寄回去给她,她还寄了照片给我。
那天离开工地时,我对他说,好好干吧,赚多点钱就早点回家吧,这里太辛苦了。他冲着我笑笑说,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这几天下暴雨,我经过工地想起徐山就进去看看,发现工地里面静悄悄的,我碰到了成叔。成叔告诉我,工地出事停工几天了,徐山出事了。那晚暴雨水淹了工地,当时没人敢去挖开基坑排水沟,带班说谁去就给一百块,没想到基坑塌了把他给埋了。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没救了,临终前他还说要把一百块和他存的钱一起寄回家,多好的孩子啊!
有一天,我到那个工地,看到一个很像徐山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徐山。那人转过头来笑笑说,你认错人了,我叫小齐,是老乡介绍我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