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茗头痛欲裂。她蹲着身子,咬牙忍受沉寂多日的仙灵之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听不清前面的两人说着什么,可却眼睁睁看着刍方被化作自己模样的韵莺困在法阵中,然后又被从天而降的黑面魔头以大法力连击——火海,可焚烧一切的灭世之火转瞬将整个封魔山吞入其中。
……你是诛霄的妹子罢,我见过你。
……东茗,你家兄长望你早日修成神君,让我看紧你呢……
……东茗,我也喜欢你……
……等我。
“不!”东茗大叫一声,体内仙灵气运转到了极致,封魔山外围禁制受其影响竟呈不稳之象,漫天的残肢断臂,似无边际的灭世火海开始快速消失,一幅幅惨烈画面被封魔山石碑尽数吸没。
临至最后一眼,刍方仙陨之处忽的冲出一物继而突破幻境掉落在东茗面前。那是一个用发丝编成的花结。
……凡界的话本子看得多了,你倒是越发手巧……可别再用它编了,我舍不得……
东茗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还未触及,那花结便化作一撮黑色齑粉灰飞烟灭。
“刍方,你食言了。”一句呢喃,满首青丝尽成了雪。
封魔山禁制异动,天界很快便来人察看,巧的是这人正好在诛霄神君手底下做事,因而又将情况立马上报与诛霄。得知自家妹子竟出现在封魔山,诛霄神君眉宇微皱,一种不祥之感便袭上心头。
待诛霄赶去的时候,东茗早已不见了踪影,木小山等人不知为何在石碑附近昏睡不醒。诛霄施法通过回溯镜看清了事情经过,因着谭绍青乃庭琰神君历劫转世,诛霄只得将谭绍青和司徒映有关猰貐以及封魔山的记忆消去,再让人将他们送回了凡界。至于木小山,他本是自家妹子的徒弟,跳进轮回道亦是为了他师父,因而诛霄把他带回华泠宫后就匆匆去了老君府。
东茗在那名天将返回天界禀报之时便丢下木小山三人独自回了凡界。修为回归,她无需花费过多力气便找到了囚困猰貐的地下山洞。神君威压一现,原本躲在里头养伤的小妖立时化作一团闪烁的妖火出现在东茗面前。
“我问你,是何人指使你四处害人的?”
畏惧东茗的气势,时隐时现的妖火语声颤抖道:“是、是一位美貌仙子……”据小妖所言,它本是沙谷一精妖,因着修为低下,在与山妖争夺猎物时被毁了原身,险些妖魂尽散,后得韵莺所救,将它仅剩的精魄置于火中,修成火妖。韵莺对小妖说她被人陷害困于地下湖中,只得拼力幻出分神救下小妖,小妖感激涕零,为报韵莺重生之恩便答应不时捉些凡人来喂养凶兽猰貐。待猰貐食满足够人肉鲜血后,便能带着韵莺脱困而出。
当日小妖在牧邯城湖里无意察觉遁地珠的存在,原本想将珠子偷来,奈何木小山体质特殊,担心被发现,它便附身于木小山打算找机会将遁地珠带回山洞中,后来把东茗与司徒映也带走实属临时计划,反正还得给猰貐送食,顺手便是两人何乐而不为呢?
直至将谭绍青那两千人马困入沙谷,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小妖所控制的了。猰貐发狂后,东茗几人俱都落入水中,小妖被猰貐所伤,连沙谷中的人全都逃走了它也没法去追,而凶兽猰貐则在吼叫一阵后又安静潜入水中再没出来,小妖伤势未愈,又因猰貐反常不敢靠近察看,于是就这般持续到了现下东茗回来。
说完这一切,小妖战战兢兢等着东茗发话,谁料东茗竟不再理会,径直将猰貐从湖水中拉了出来。只听“哗啦啦”声响,猰貐那巨大的身体便这样被拉出来半搁在岸边。初初东茗以为这头畜生会有几分挣扎,结果却如此容易就将它拖了出来,临近一看,原来这猰貐早已命绝多时。
好个韵莺,竟然想借用猰貐来复生!东茗冷哼一声,抬手将猰貐尸身扔回水中,再施法把整个地下湖冻结起来。
“可惜没能亲手让你消失。”东茗低声道,一头白发在洞中阴暗的光线里竟显得很是耀眼。离开山洞之时,东茗将那只小火妖收进了法宝之中,虽说此妖所行所为皆受韵莺指使,然确也作恶多端,因此东茗打算把它送交妖魔境由统领群妖的境主定夺。
当得知自家妹子无声无响就回了天界,诛霄着实惊讶不已,可惊讶之后他心中又是万分忧虑。东茗的性子他这做兄长的自是清楚,越是遇着难过的事,东茗的表现便越是平静,虽说回溯镜能现出在封魔山发生的一切,却是不能看见东茗他们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事物,现下诛霄不知东茗是否恢复了记忆,忧心倘若她想起了过往,是否会再次寻短见。
诛霄难得哪里也没去等着东茗前来质问,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打发下属去看看,回来却报东茗神君去了老君府。诛霄一听,颓然长叹,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许是早就知晓东茗会来,老君在府中庭院里摆好了仙果新茶。尽管做好了准备,可当看见东茗那一头白得晃眼的长发时,老君仍是禁不住吃了一惊。
“万年,可还不算长啊!”老君叹道。
东茗坐下来,淡然道:“老君请说罢,东茗听着。”
老君摇摇头,喝了一口茶后才娓娓道来。
万年前东茗在封魔山欲随刍方而去之际被适时赶来的诛霄强行带走,后来老君在诛霄百般恳求之下将东茗那段关于刍方的记忆完全封印,天帝天后自觉对东茗有所亏欠便下令从今后禁止任何人谈论东茗神君与刍方神君的关系。东茗失了那段记忆后虽心性大变,却也更少在外行走,后来独自搬去桃林,除却日日认真修行外便一门心思地照顾那些桃树,直至桃花儿出现,东茗才总算找着了一个伴儿。
时间如白驹过隙,万年也只眨眼,在所有知情人都以为东茗已完全脱离那段感情之时,她却发生了无人料到的变化。
初初在东海龙宫之中,东茗听到敖瞿的声音后有些头疼,那时并未在意,后来青丘狐族长嫁女宴上,东茗见着庭琰神君第一面才引得自己深潜的记忆裂开一条细小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