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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京汴梁到水泊梁山，直线距离也有三百多里，雷三郎等人纵然是快马加鞭也得两日后才能到。
一路上先到潭渊会合了黑旋风李逵，又与这里的主管扑天雕李应略作商议，他们就继续上马赶路。北去一路经过几个天讯网络消息秘密联络点，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一个奇兵出击计划也基本形成了。
这是雷三郎首次几乎是身不离鞍的长距离奔驰，在有一阵子，周身的酸痛使他几乎都没有力气说话了。
他们走的尽是荒野小路，身边也都是一帮粗豪威武的汉子。风雪无边，马蹄声震，“金戈铁马”这个词越来越多的出现于现时他的脑海。
在这次长距离的赶路奔袭之后许多年，除了那浑身的酸痛记住了以外，还有就是在努力抵御酸痛时冥冥的怀想。
……
这与他半年多前还是生意场上的“赖神”雷石时是多么的不同啊！而对这个曾经既有人说风光无限又有人说懦弱耻辱，令人无法不心情复杂看待的大宋，他已经真实的融入进去了，梦幻又现实。
在他那时原来杂乱的书架上，各种消遣的书籍繁多，他翻看起来也是随心所欲兴趣多变。虽说是纯纯粹粹的中国人，但说起来涉及到国粹的东西他能知道几许呢？
中医、武术、儒家学说？恐怕跟他那个时代的人都挨不上什么边儿了吧。
就是所谓华夏中国历史，正规的史书谁又读过几页？
他那点关于宋代世界的印象恐怕除了出自中学课本，剩下的就是来自各种杂书的只言片语中了。
在他印象中，北宋末年也就是宋徽宗赵佶掌政的最后几年，暗淡无比。宋徽宗恣意胡为，蔡京奸党骄奢淫逸，朝廷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社会死气沉沉。
这几个月来他首先接触的是水泊山寨的豪杰和喽兵，接着是东平、南乐等地的普通百姓，比较意外的是在他们身上倒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令人不适之处。这些大都可说是没有什么背景的平民，他们淳朴老实者有之，复杂狡猾者有之；但总的来看大多性情开放，无论可爱和厌恶但都性格鲜明、率真处事。
尤其是最受诟病的女子涉世这一方面，他可是大开眼界。这一茬女子思想的开放程度令他不解，她们虽然在官府政治中被边缘、压制了，但在平民社会中登堂入室、爱恨从容，完全不像个瘪瘪秋秋的样子，更像个可爱的人群。
民众的生活也大体差强人意，梁山周边那一带受灾地区情况是差，但北京大名府一带就已经明显好多了；到了潭渊、东京繁华地面，那应该堪称富足。
如果只从下层的接触看，人们出路较多，仕工农商可走的路不像想象中那么受限制得死死的。表面上官府历律也相对开明，他自衬以自己的商业头脑不出几年富甲一方是可能的。初期一般来看，还真看不出宋世这个大厦何以就会在短时间内轰然垮塌。
接触了官府之人以后，感觉就变了样。从郓城的尹县令到任秉、高濂，尤其是到了东京接触到贺指挥使和梁方平、范琼等高官之后，他们的阴乍和贪婪才让他真正明白了许多，他自己那发挥聪明才智正规经商勤劳致富的想法才明白是多么的可笑。
在这里是没有平民富商的，真正的富豪都是官府豪强背景。一般人真要到你显出财富名声的时候，等待你的大概就是*。在这方面东京汴梁的各种势力，梁方平、范琼、刘七、郭京等已经给他们上了好几堂课了，虽然他们华盛天道才只不过是稍稍露头而已。
再想想童贯在小校场不动声色的暗箭伤人吧，如果不是他们傍上了赵佶这个当今最大的“CEO”，他们这一群人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虽说他们还比普通平民要强好多，毕竟他们还有着一个“国教”的幌子。
最大的实权派蔡京还没有真正接触到，那应该还算是“级别不够”吧。只是童贯一人就已经完全能把他们打趴下了，现在即使侥幸逃过这了一劫，也只好偃旗息鼓随他们一样靠着“官商”的老路子发财了。
这样的发财，也同样是挤压、盘剥黎民百姓这方面去走了的；即使你本身并不这样，但官府会帮着你这样做，否则他们的利润从何而来？
即使这样，表面看他们会顺风顺水，从而聚敛财物，过上无忧生活了，但真的行得通么？蔡京、童贯等人会有那么的好心？暂不说将来外族入侵的危机，那个方面蔡太师、童大人恐怕永远不会意识到；只从本体来说恐怕他们就不会真正放过你。
你以为你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发财就能安享财富了么？恐怕没那么简单。
童贯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还令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暂时靠着皇帝了么，那你就想做着发财梦去吧。蔡京一党的主要人物哪个不是富可敌国，你们差的还远着呢，最少从钱财方面你们且够不上触动什么呢。但你们的危机随时存在，想着搞垮你等的人多着呢。用不了多长时间，你所谓华盛天道就会失宠，这前面曾经显赫一时的林灵素不就是个例子么。
到那时出面处理的还是蔡京、童贯这些人，你们辛辛苦苦聚敛的财富那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大多数入了他们的腰包么。
几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暂了，足够让雷三郎认识、体察这时的现实了。对这个几乎是铁板一块的黑暗官场，他已经不只是失望了，而且是胆寒了。
官僚阶层如此黑心，大厦的框架已经朽烂不堪，你还会觉得这个貌似光华的大厦还能挺立许久么？
那这个社会的最顶端，皇帝赵佶怎么样呢，他能支撑、修缮这黑心腐朽的框架结构么？
对这位赵佶皇帝，分析起来也是心情复杂的。
赵佶，怎么说呢？
书画艺术天分那应该没的说，虽然不会鉴别，但听说牛的没边儿；反正也不懂，也没想真重视那些。但只从赵佶这个人本身来看，似乎也还是不错的。有些单纯、有些执着，有些装深沉，有些小聪明；作为一个学者，应该算是有些顽皮，作为一个平民，兴许还有些可爱。
但他却是一国之君，华盛天道只好把他“做”成一个多半仙，一个虚无缥缈的道玄仙长。
艺术的高超需要天才，但这样一个过万万人口的国家由他的艺术天才性的随意挥洒却是更糟的吧。
雷三郎如果是向这位艺术家来学习书画，那恐怕无论他信什么宗教，道教也好、佛教也罢，甚至是邪教也不碍事吧，还是得对赵大艺术家顶礼膜拜吧。
可是他却是皇帝，这就是选错了行当吧。他那超凡的艺术气质，加上无节制的权利，肆意挥霍起来，那还管你东西南北民间疾苦、国家运势？
赵大画家兼书法家兼若干别的什么家，却来管理国家，那是“取短截长”的瞎玩儿吧？这就跟拉着聂卫平踢足球，带着泰森玩儿公平，跟足球高官比良心那么新鲜吧。
其实亘古未有如此富足的大宋，已经让他玩儿的国库空虚、民怨频起了；而他的那帮“得力”手下，也借着他的天才潇洒走着一条加速横征暴敛，抽空民脂民膏之路了。
北宋据称是有史以来最富足的社会，但也同时据说是农民起义抗暴次数最多的时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富足之中正产生着许多人吃不上饭的尴尬，活不下去的人增多，就会产生民间怨气的质变。
也许用不着外族入侵，还用得了多长时间，你大宋这个基础被抽空的大厦也一样会自己垮塌吧？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贵族豪强，这样的阴暗官府……
宋世，唉，看来你是真该亡啊。
从这次东京之行，虽然时间并不长，接触的并不是特别深入，但还是引起了深深的失望。
用江南摩尼教吕师囊对东京社会印象总结来说：富得流油，闲得无聊；勾心斗角，贪得无厌。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官场，雷三郎许多似是而非的知识或印象得到了验证。
那其中许多描述未必真切，但真实的危机和内里的破败差不多是真的……
有不同么，似乎也有好多。
几个月来，他自己一路所见，似乎也有颇多异样之处，也带来许多疑虑：
从大的方面看，东京社会富裕程度、道君皇帝赵佶行为举止、朝廷奸党蔡京、童贯等人的飞扬跋扈等等情况，以前记忆中的还差不多。浅浅结识的宗泽、李纲、张叔夜等所谓正直官僚的情况也大致与印象相通；那些名人文士像陈东陈子善、易安居士李清照、太学士陈兴义等人还算符合所想。
连带给他无边黑暗心里的宦官谭缜、梁方平，开封府徐秉哲、范琼等贪官污吏，虽说使他郁闷无比，但从已有心理准备的角度讲也还算正常，符合所谓“史实”。
然而有些东西却又是大跌眼镜了，这使他十分纳闷。
夜飞香君李师师据说应该还会得宠几年，在宣和元年以后的三两年里跟那位赵佶皇帝似乎还有诗词唱和。可这次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了：李师师不但身遭不幸，如果没有他带着武松、石秀等人及时赶到那就会命丧黄泉了吧。如今身体被残害脸上破了相，估计以后也是会被道君皇帝彻底的不闻不问了。
还有岳飞岳鹏举这次的小校场比武，那当真是命悬一线；若不是他雷三郎为寻求拼命自保，若不是石秀、公孙胜等人冒死救援、措施得当，那岂不是这位后世鼎鼎大名的抗金英雄岳元帅在此地已经夭折？
类似的事情还有一些，当然就更是一些小人物了……
但即止这些，也就够让人惊异的了。
他们大多与华盛天道有较为密切的接触，难道这些变故也许跟他雷三郎及华盛天道的凌空出现有关吧。
初到水泊梁山，雷三郎的所作所为似乎只是不忿宋江的行为做事，负气之余其实也是懵懵懂懂之际，忙乱的促成了梁山山寨经营方针的改变。
他不满意这些曾经心仪无比的豪杰淹没于黑暗官场，枉死于招安的“白痴想法”中；但后来情况渐渐不一样了，改变了生命轨迹的不只是水泊梁山的好汉们。
这是由一点改变带来的连锁反应吧？！
若不是当初水泊梁山天赐封星后，他匆忙执意下山，他这个“宋大头领”大概也就不会在南乐见到雪锦娘薛漫月了，也就不会发生与千面人任秉的拼死械斗。
没有了外援希望的薛漫月应该也就不会敢于对任秉出手，这样她身上的秘密也就不会被暴露了。任秉本人的野心也无从被特意的激发起来，接下来他很可能滞留在高濂军中；而水泊山寨在宋江的煽动下开始琢磨接受招安了，也不会多路下山去武灵丛台大擂去招惹是非。
志得意满的高濂也许就会正常的训练手下军兵，然后曲终人散后风光的会京复命了。
而无奈回到东京汴梁的薛漫月只能自叹命薄，暗中流淌自己的岁月，消失于无名历史长河。她或许根本就不一定有见到道君皇帝的机会，即使见到恐怕也不足以闹出许多事端来。
没有任秉的野心勃勃的算计，夜飞香君李师师正常来看未必会失宠许多日子；在闹出“少年游”事件不久，矛盾后来被好色的道君皇帝放过去了。李师师也没有破相，她或许还会陪着那位“赵二”大学士盘横许多时日，直到靖康那个耻辱的日子来临……
没有华盛天道的横空出世，小校场比武或许没有那么多的波折。也许会有小梁王的不知天高地厚，虽然吃亏的肯定是他；但岳鹏举却也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虽然他这次也一样什么也得不到。
雷三郎来了，华盛天道出现了，这本该平静的事情出现了完全的不同走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不管是蝴蝶的翅膀扇动，还是乌鸦的羽毛在扑棱，这世道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将来这会是全新的么？
带着这种莫名的冥想，雷三郎等人策马奔驰了几乎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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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这里结束了，战争要来了，铁马金戈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
接下来请看第三部，《合纵连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