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走到店里,越接近包间海风越发紧张起来,走在身边的夏夜天都察觉到他的不自然,频频回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海风应付着扯了几次笑脸后,终于在快要走到包间时以去厕所为借口仓皇逃脱。
“真是怪人。”嘟囔着推开包间的门,显然屋子里十几号人面对她的出现十分意外,嘘声一片。
“夜天你不是去吃大餐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样子她不在的时候这些人一定是拿她做佐餐话题了,这会儿有几个人瞧见她竟然离开座位兴奋地组个圈把她围在其中不住地打量,边打量边评论。
“果然不一样,不一样啊不一样……”
“去去去!”夏夜天被他们搅的烦乱,本来走了小半天腿都要折了,忙乎一天粒米未沾,哪有精神陪他们八卦,笑闹着推开他们往桌边空位奔去,一眼就瞧到了空座旁的尤海风,禁不住叹着,“哎,你够快的啊!”
“……啊?”尤海风一愣,一副不知道她这话是从哪说起的模样。转念一想,猜测她一定是主动跟自己找话以免尴尬罢,既然她不把早上的事放在心上那最好,他也找个机会把话跟她说清楚,这会儿就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吧。放宽了心,海风将服务员递过来的餐具帮她摆好,又帮她倒了杯水,“先喝点水歇会儿再吃,我们也刚到不久,你还来得挺是时候嘛。”
“谢谢。”接过水抿了一口,夏夜天纳闷儿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说的话怪怪的,却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何曦略显神秘地推推她的胳膊:“哎,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啊,你不是和邵总在一起吗?”
“他……”夏夜天倍感奇怪地看着她,手指着左边的尤海风,话还没出口又被其他八卦的同事打断。
“何曦你说那些都不是重点,夜天快告诉我们邵总找你帮什么忙啊?这世界上还有人敢找你帮忙哪?说吧,你又给他摔坏什么用坏什么东西啦?”
接着一群人不避嫌地哄堂大笑,夏夜天知道他们是在开自己玩笑没有恶意,自己这点“光辉事迹”早已名扬天下便也不会去计较。
“别提了,做了一天的厨师。”提起这个就扫兴。
“啥?要你做厨师?邵总是活够了还是——”
“咳咳!注意点儿,怎么说话呢,夜天做的饭吃了顶多就是闹个炎症,什么时候要人命了!”雷扬用筷子敲敲盘边,清脆的声音阻断同事“不合理”的推断。
夏夜天瞪他一眼:“行了啊,我就至于那么可怕吗?以前吃坏了是因为你们准备的材料不干净要么就是调料过期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今天我做的全都是在超市现买的,这总不可能再吃坏了吧?”
“唉……”众人对于她的乐天感到十分无力,“只是怕再把邵总吃进医院,咱们可就好玩了。”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夏夜天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夹肉吃不再搭理他们。真是笑话,就冲邵柯今天的这种“恶劣行径”,吃进医院也活该,早知道就真的在汤汤水水里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长长记性哼!
因为这次的合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来个“开门红”,大家都恢复了信心和干劲,席间聊起方案开发也是新奇点子一个接一个,雷扬见大家喝的开心又叫了很多酒扬言喝个透彻,明天给大家放假,众人兴致又高涨起来,敲敲打打欢呼乱叫疯狂极了。
几声欢呼把夏夜天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吵醒,许是今天体力透支再加上喝了些酒,这会儿脸色涨红,眼睛也乏力地难以睁开。
“喂夜天,你还行不行啊!就这么点儿量啊!”喝兴奋了的何曦又给她满上一杯,使劲把她拽起来吼着。
“谁不行啊……”拄着桌面坐直身子,夏夜天在呼声中又喝下半杯。
何曦按下她的手,显然是喝多了不管不顾地说:“夜天我懂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去维护和邵总的关系,这帮臭小子净瞎起哄,其实感情这种事我是过来人,你听我一句话,没必要为了梁晨光去牺牲自己——”
“何曦。”雷扬低声唤她,想示意她这个话题并不合适。
何曦却扬着脸一副“你管我”的表情,使劲拉着夏夜天的手激动地继续:“凭什么不让说啊,凭什么就得让夜天这么苦守着啊,谁知道梁晨光在哪儿在干嘛!兴许他早就另娶一房过滋润小日子,就你这个大傻姑娘在这儿守着那点过去的回忆折磨自己,你要搞清楚,拿钱跑掉的是他梁晨光,你是他老婆没错,但不用总抱着替他擦屁股的心态去委屈自己迎合那些人!”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谁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他们觉得当这么多人的面来揭夏夜天的疮疤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但又不能否认何曦说的话,所以大家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雷扬自斟自饮,尤海风虽然喝的迷糊了一些,但听到这些没人提起过的事情后强打着精神一直看着低头不语的夏夜天,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是难过的无奈的,但具体的那种痛除了她自己别人是根本无法体会的。
看到她没了平日那种轻松、那种自我、那种任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寞,尤海风不自觉地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叫做“同情”的感受。
“怎么?没话了?夜天平常是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不计较,难道你们就蠢到这种地步以为她真的心那么大吗!她难过的时候你们知道吗,一群笨蛋!”何曦也不知道打哪儿存了这些怨气,借这个机会索性一股脑儿地发作了出来,“要我说,夜天,别傻等了,趁还年轻早点儿找个对自己真心的人,何必——”
夏夜天却没等她把话说完,甩开她的手站起身走出了包间,剩下的人沉默了一下又不约而同地开口埋怨起何曦来。
“我怎么了?这叫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们哪一个是真正关心她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尤海风心急不知道夏夜天会怎么样,冲雷扬点了下头就追了出去,到了楼梯边时看到了没精打采的夏夜天,观察了下见她没有激动暴怒的现象,他这才放心地快走两步到她身边,陪着她一同下楼。
鉴于早上的“经验”,尤海风不敢随意开口,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侧,两个人慢慢地无目的地走着。他不时地抬头看着她的侧脸,她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到生气或者哀怨。观察她几次他猜,她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她会生何曦的气吗?是不是非常在意何曦说的话?她一定很讨厌自己的隐私在大家面前这样毫无保留吧?
夏夜天,真是个奇怪的人,生气的话说出来发泄一下也好啊,就这样沉默着那是什么状态呢?
这些疑问不停地在心头盘绕,尤海风有几次真的很想开口问问她关心一下,但又怕那莫名其妙的“诅咒”还没有离去,如果这时他再添油加醋地打击她一下,她可能真的会崩溃吧……
“我没生气。”她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平静到就像两个人简简单单地聊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就是因为她太过正常的表现反倒让海风担心起来。
“嗯……”他还是不敢多说话。
“我这样一走了之,何曦一定很难堪吧?大家一定会埋怨她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只是想静一静,你能明白吗?”她一直看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
尤海风沉思了下才郑重地点点头,表示他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尤海风,仔细想想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说着,她突然站住脚,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跟刚刚一直神游的她判若两人。
他听到她提及自己,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绷直了身体。
“自从认识你,你就总是在我眼前出现,有事没事地在我的世界里瞎晃悠,有时候真的感觉好烦……”她面无表情地说着,看到他因此回避了目光便知道他一定是感觉受打击了吧,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趁他的目光没有“归正”的时候,她悄悄地弯起嘴角呈现一个微笑,“可是这次我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存在,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如果回来的时候看到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人告诉我你们去了哪里,我真的会很失落很难过……可是神奇的是,你居然说你料定了我不会吃邵柯的饭,不管你是开玩笑还是什么,总之在我难过的时候你能在那里等着我……我真的、真的……”
海风听着听着觉得心头一阵揪紧,听到最后夏夜天竟然有种哽咽的声音令他大感意外,他不知道今天在邵柯那里发生了什么,能让她情绪不受控制的除了上一次弄掉资料就是这一次,是因为邵柯做了什么吗?还是因为提起了梁晨光勾起她的伤心……
“夜天……”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时刻,正需要他说些什么安慰她的时刻,他却不能随意开口!天知道他一旦开口会说出什么欠揍的话!
夏夜天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完,低着头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才回复平静。
再次抬起头时,他分明看到她的眼睛溢着晶莹,那是她强忍着没有落下的泪吧……这样想着,尤海风不觉心脏又是一紧,万分心疼起她来。
大口呼吸了下,夏夜天“扑哧”一乐:“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笑,是不是不敢跟我说话,怕造成反效果呀?”
“嗯嗯!”尤海风连连点头。
谢天谢地,她居然明白!
“好啦,那些没营养的话我是不想听,不管你安不安慰,我该痛不还是要痛的么?关于何曦说的那些,我没想那么多,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故作无谓地耸耸肩,夏夜天调转方向冲他招招手,“现在还没过零点呢吧?想不想陪我去一个地方?”
尤海风点点头,同时内心一阵抓狂,再不让他好好说话他真的会疯掉!
去哪里?他用仅自己能听到的腹语问道。
“不要问我去哪里,想去的话就走吧,我知道你不会放我一个人的,你肯定不放心。”自言自语着,夏夜天对自己笑笑,“想想也真是奇怪,刚刚认识多久的人,居然就像老朋友一样的熟悉……你难不成是天使转世呀,专门被派来守护我的?”
跟在她身后的尤海风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讲起,这个夜晚,多变的夏夜天又向他展现了从未见过的一面。他一直认为她神经大条,对身边的人是不甚在意的,却在她说完这些话后,他突然发现,她是一个心思细腻非常了解别人感受的人,跟她平时表象的那种粗线条根本就不一样!
看着她的背影,他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句:夜天,我不是天使转世,不过从这一刻开始,我真的想要依靠天使来守护你,你可以不用这么故作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