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趣呀真有趣,原来是这个原因。”
风衣人双手十指交叠在一起,轻快地在胸前掸动,口中呼呼发笑,笑声听起来极为欢畅,似乎解决掉了一道存疑经年的大难题。
“原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呀,低估了你!那个该死的镇压装置,差点坏了我的好事情!”
我浑浑噩噩伏在地上,听着他长篇大论的废话,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实在我也无法再动脑筋去推理,刺痛与焦灼感正争先恐后轰炸着五感,每一波冲击都狠狠撕裂着神经。如果还有那么一丝动弹的力气,我肯定会一刀将自己脑袋劈下来,免得再受这痛苦煎熬!
风衣人笑够了,笑饱了,顺直了身形,转而前倾,用极是亢奋的口吻对我唠叨:
“小朋友,小朋友,你很痛是吗?是不是头部炸炸的,好像被人用针狠狠地扎?那针头是不是刺进你的脑髓里,用力地翻,用力地捅,直到把你的脑浆全都搅成一锅糊?然后是不是肚子上还有团火在烧,烧得你肠穿肚烂,烧得你魂飞魄散,烧得你恨不能一刀劈下自己的头颅!?”
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紧紧蜷缩成一团,浑身不停战栗,生理上被焦热反复灼烤,心理上却被恶寒阵阵侵袭。
“呼呼,你现在肯定在想,‘为什么这个家伙全部都知道’,对不对?”
这家伙……这家伙难不成会读心吗?
“你现在想的是,‘难不成这个家伙会读心吗’,对不对?”
我浑身一震,竟然暂时忘记了痛苦,抬头朝他呆然注视。迷惘的目光好像给了他极大的快感,他快活地跳起来,双脚在地面乱蹦乱跺:
“哎呀呀,我猜对了!我又猜对了!啊哈,你现在肯定又在想,‘这家伙真诡异,是不是吸了******’,对不对!?”
我呻吟了一声,无力地垂下头。不是因为身体上承受的痛苦,而是缘于那种内心被人窥视得一览无余的绝望。
“呼呼,小朋友,我来告诉你原因吧!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的!因为当年,我也被安过你身上这样的东西啊!”
我愕然,再一次昂首仰视他的面庞,他脸上那两团幽幽绿光闪烁不止,像是在虚无中跃动的鬼火。
“小朋友,你的表情真不错,让人看了很满足哦!现在,作为回报,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你最好能暂时把那些痛苦忍住,乖乖记住我下面说的话。”
他脱下礼帽,露出一头浓发,那是片凋零的灰白色,仿佛纸屑燃烧后的余烬。
“嗯,怎么讲呢……”
他沉吟着,似乎在考虑措辞,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继续往下说:
“如你所知,我的能力跟你们不大一样,实际上我本身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容器,虽然这容器的容量很大,但却没有什么实用性——你说一口空箱子,有什么杀伤力呢?
不过好在我可以利用别人的异能,来充实自己的空白。没错,那就是吞噬!我可以把别人的能力吃掉,转为属于我的一部分!顺便说一下,吞掉他人能力时,看着他们扭曲的面容,听着他们绝望的哀嚎,那感觉真是酣畅淋漓到了极点哟……”
“变态!”
我在喉间低低骂道,却又唯恐调门太大声。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打断了他演讲的兴致,我的下场定会很凄惨。
“然则,”他接着说道,“世间万物,都有他的局限,即使是我们这样的超能者也不例外。冥冥之中,似乎总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动,使得均势能微妙地维持下去,不至于失衡。所以我的能力,当然也不会少了缺点……”
“我极不情愿承认,但是,事实终归存在……我的能力一共有两个缺陷,其一,就是我所吞噬的能力,无法超过我的能域极限。
是的,无法超过。一旦超过,就会吃不掉,即使勉强吞下,也会很快溢出,失去。啊,这真******狗屁!”
说到这里,他用力往地下吐了口唾沫,似乎感到愤愤不平。
“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能域是什么吧?喏,我来告诉你,所谓能域,就是对异能者强度的一个量化估计。当然,它不可能非常精细准确,但就平均而言,还是可以参考的。
那第二个缺陷,就是我不能如你们这样,可以在必要时百分之百调动起自己的能域,我所能自由支配的,只有百分之八十。外来的力量毕竟不是自有,需要花费一些额外的工夫才能将它们收纳利用,因此便会占用掉相当部分的容量,这大概就是收与支的平衡吧……真该死!”
听起来,他说的能域,和唐克德他们谈及的米呷沙似乎是非常近似的标准……
“如果具体到用数字取值的话,那么我的能域范围,大概可以定为20,可以用来吞噬存储他人异能的部分,约莫在16上下。被我吃掉的小个子和巨汉,他俩的能域是在5.9到6.3之间,而你,我之前作了个错误判断,认为你的能域在2.7到3.1上下。在经过简单的加减法之后,我便想当然认为,可以把你们三人的能力一次性全部吃下来!
于是我首先利用以前猎获到的能力,吞噬了小个子的爆裂异能,然后排出上一个能力,腾出能域空间,再把大块头的操石异能也吃了下去。再往后,就是按计划来慢慢料理你……
结果意外发生了,你那小小的黑光,我居然没能一次吃下去!虽然后来我勉强将它吞掉,但很快就散逸得涓滴不剩!
这真是让我极度诧异!你的能力明明是如此、如此的弱小,怎么会产生这样不合理的后果呢!?”
不合理……什么叫不合理?只有按你的剧本来才是合理的吗!?Shit,我觉得你这怪胎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现在一切迎刃而解,真相只有一个!答案就是:那个镇压装置成倍缩小了你能量的输出功率,导致我严重低估了你真正的实力!
现在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的实力绝对远远超出‘4’这个数值!真是好奇,如果没有这破玩意,你的能域究竟能去到多少呢?5?10?15?还是20?实在让人期待啊,你这颗甜美的果实……”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被那焦痛折磨久了,竟然也渐渐习惯,我强撑起余力问,“下面就是……杀人灭口了吗?”
“什么?杀人灭口!?”
风衣人的上身夸张地向后仰起,双手高抬,摆出一副非常无辜的姿势,“不不不,小朋友,你太看不起人了,你这分明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杀人灭口,那是多么没有美感的事情!”
“……”
他吐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手指:“告诉你,我只是想和你玩一个游戏,一个很好玩很好玩的游戏。我要和你,展开一场挖掘潜能的角力。
你看,现在的我,还吃不下你的能力;而吃不下你的能力,就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从今天起,我要全力提升自己的极限,早日超过你的能域!
而你,小朋友,你也不能懈怠!不错,你暂时还是安全的,可以悠然无视我的存在。但是,说不定在后天,甚至就在明天,你便会乖乖变成被我吞掉的一餐!所以,你也要赶快提升自己,越快越好,越强越妙!只有你永远都比我强上一步,才会有机会幸免!
想象一下,你在前面不停地逃,我在后面不停地追,你为了生存,而我为了强大……哇呼呼呼,真是刺激,太刺激了!这个游戏多么有趣!我不过只是想了一想,就忍不住要浑身战栗,达到高潮的境地了啊!”
兴奋弥漫在他脸上,他抚着自己的胸口,腰胯扭动,竟然开始满足地喘息。我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雨后春笋般窜起。
“去死!我不是你爪下的老鼠!”
我绞尽脑汁,才挤出这句话以示愤怒,他闻言大笑起来,双手沙沙搓弄着礼帽的帽檐:
“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反正你得陪我玩下去!因为,太过青涩的果实,并不值得人品味呀……”
风衣人轻快地跳到我身前,一把将我从匍匐在地揭成仰面朝天,我就像一块粘乎乎的面团,只能软趴趴任他施为。他呼呼笑着,抬起脚尖点了点我的小腹:
“现在你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玩意。你可得赶快想法挣脱它的束缚,不然只需要几天,我就会轻松地赶上你的能域!这个装置,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它根本压制不住你的力量,只不过是你心里破除禁锢的意志还不够坚定。你要想着让自己变强,再强,无限强!这样才能摆脱它的拘束!
今晚真是很尽兴呀!呼呼呼呼,就到这里吧,得留点时间给你慢慢回味。小朋友,记着,要竭尽全力变强噢,不变强的话,你将来会吃到很大很大的苦头!那苦头,会让你既爽快又痛苦,又像飘在云端,又像滚进油锅!”
风衣人纵声狂笑,长舌在空中摇摆,指头在舌尖上摩挲,看起来在想一些极为龌龊的事情。我强忍着翻肠倒胃的恶感,咬牙骂道:“你这蛙男,别指望我会遂你的意!”
“哦?你还是决定固执己见,不配合我玩这个游戏吗?这可真不好……想起来了,你对那个女孩很着紧对不对?要不要我这就去给她留点永生难忘的纪念?也许那样会刺激刺激你,让你产生对力量的渴望哟!”
“你他妈敢!”
顿时忘记了所有的疼痛,我一把撑起上身,凶猛咆哮。风衣人欢喜地一顿脚:
“好极了,就是这感觉!焦躁、失望、愤怒、无助……太美妙了!这非常好!看来我必须去找那小姑娘玩玩呢,那对你变强将有莫大的助益!”
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心中又急又气,想爬起来阻止他,却浑身绵软无力,一跤摔倒。
就在五内如焚的那一刻,大地突然一震,整个领域都随之抖了一抖。风衣人咦了一声,有些惊讶:
“哪儿来的莽人,居然想冲进我的领域?不自量力!”
又是一抖,这次我也明确感觉到了,那震源来自头顶。抬头仰望,只见光罩顶端明灭不定,有一处特别稀薄,周围的光流被排挤着向四周流散,似乎正被什么外力猛烈冲击。
风衣人静静站在原地,狂躁气收敛得干干净净,身影似乎有些微微发颤。我听见他好像低声在自语:“这么……这么熟悉的力量,难道是他?”
话音未落,陡然一声巨响,一股劲风从头顶疾冲下来,他的领域竟被人硬生生轰出一个大洞!月色挟着星光,直透进光罩内,冷清清洒在两人身上。
风衣人双拳一举,红蓝光芒交替闪烁,光罩上能量流窜,领域迅速复原。
然而在他完全弥补好领域之前,一道灰色人影已然趁隙飞落下来,站在我身边。这人三十岁上下,身材不高,一头短发,浑身都是一块块的腱子肌,充满了爆发力——那正是伍岩!
“看来,你真的不是他的同伙。”伍岩瞟了我一眼说,语气冷冰冰没有感情,仿佛只是在对一块猪肉作质量鉴定,“你合格了,从现在起我接受你的加入。”
你奶奶个熊,这么趾高气扬!很了不起么!?爷才不稀罕你的接受呢!
我没好气扭开头,懒得搭理他。风衣人从伍岩进来那一刻起就显得不大正常……呃,我是说,显得很是正常,现在更是盯着伍岩,口中低念:
“果然,是你……是你……”
毫无任何征兆,只是一花,他的右拳已猛然擂在地上,一根巨大的石矛破土而出,自下而上朝伍岩扎去!
伍岩举起右拳,带着旋劲轰出,正轰在那矛尖之上,石矛去势陡止,随即层层纷散,化作细沙飘扬!
“就这点小伎俩?这是看不起我吗?”
伍岩扬了扬下巴,满是不屑。风衣人默不作声,只缓缓举起右手,左掌指尖在石臂甲上一触,红色光点立刻蔓延开来,将石甲整个浸得通红。
我看着他这举动,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妥,一时却又想不清其中究竟。正在胡乱揣测的时候,周围的光罩突然微微一颤,随即消失不见!
风衣人竟然撤去了领域!!
“这份大礼送给你们!”
风衣人左足前跨,上身后撤,微一蓄力,旋即扬臂怒挥,那块通红石甲呼啸着脱手而出,一头飞向住院部大楼!
糟糕!
如电光一闪,我登时醒悟过来,惊得冷汗淋漓:“截住那石头!”
伍岩的反应远远比我声音更快,几乎是在石块飞出的同时,他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如一道天堑,横亘在石块的飞行轨迹之上!
“去!”
一声咆哮,狠狠一拳砸在石块之上,应手处红光四射,迸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灰芒一现,伍岩以最快速张起一道小小的领域,尽量将冲击波隔开。但爆炸中心离他近在咫尺,威力实在太过强烈,将他震得如脱线风筝,摇摇晃晃飞跌出去。
风衣人幽灵般出现,紧紧贴在伍岩身前,左爪一探,已经牢牢抓住他的面门!
“挣开他的左手!他会吃掉你的能力!”
我失声大吼,却无济于事。风衣人肩头微微抽动,眼看就要抽走伍岩的能力!
“见鬼!这肮脏的能力!老子才不要!”
风衣人突然破口大骂,收回掩在伍岩面部的左手,狠狠一脚将他踹飞出去。伍岩就势一滚,弹地而起,稳稳扎住身形,脸色也是颇为错愕。
“肮脏?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风衣人冷哼了一声,双拳互击,红光与青光融合交汇,变成紫色的一团,“伍擎峰,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到底是谁!?”
听到伍擎峰三字,伍岩登时脸色铁青,嘶声逼问,风衣人却不理他,昂首怒吼,手中紫光迅速凝结成一团熔岩,扬手掷出:
“尝尝这!这是无名者的愤怒!”
伍岩挪身避开,那团熔岩飞撞在一座雕塑上,轰然爆炸,气浪四溢。风衣人腾身扑上,右臂青光一转,又生出一道石甲,向伍岩重重挥出,伍岩翻腕一挡,两人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然后,只听见风衣人发出一声长啸,那啸声悲怆高亢,在我耳内嗡嗡回荡:
“此生未名,而飨歌已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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