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写给我的母亲
东方即红。解冻的大野。鸡鸣树篱。麻雀跳跃。
曦光里推开木门,早起。又一阵头晕,高血压
紧缠身体。抱柴,烧水。太阳初升,小院春意姗姗。
吃些粗粮,抗着晚年突来的糖尿病。眼睛变花,
看不清儿子诗集上的字迹。默默地摩挲。越来越健忘的
记性。双腿发软,前年还能骑自行车,雨水后久置得生锈。
别人大声说话,才能听见。平静地预感更近的风雪。
闲不住,浇花。晒热一盆洗衣水。惦记女儿发廊生意。
转在零乱的小院,修理农具。初春哈腰种一块小菜园。
阳光飞逝,白发荒疏。举不起镐头。怀想过去的劳作时光。
中午问儿子吃啥,蹒跚去菜店割肉。血压上来,脸庞凭添皱纹。
呕吐后:降压片,感冒药,止痛片,螺旋藻,蜂胶,清血养胰。
众多药,众多忌口。日复一日消瘦。不想去医院,一拖再拖。
叹息自己成为儿女的负担,承受一阵阵身体的黑暗。
带上花镜看孙子的照片。适应不了城市,去远方又回来。
弯腰度过大半生,不停地劳作。一株土生土长的蒲公英。
从小挑起家里重担。出嫁后没得到爱情。黄牛一样劳作。45岁,
丈夫离婚出走。半生独守,在乡下带大孙子。晚年
操心于贫穷的儿女。电话里嘱咐儿子不要饮酒,好好工作。
满足于现实,听麻雀啁啾,看落叶归根。一闪就是六十年!
晚上,她搓着一手白面,喊我吃饭。桌上是饺子,灶坑是柴火。
微冷的世界,她忍住眩晕。她家的铁锅一阵阵白色热气蒸腾。
2009/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