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一挥手,就有人上来将钟子启和戴闵生捆了,串在一起,押着后面,周全冲着二人笑笑,带了公差径直向后面扑去,“戴先生,你们伪装还真不错,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银子大部分都运进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这已经运到了。”
戴闵生哼一声,并不理他,周全也不生气,只带人进前,到了马廊,只见地上草料堆已被翻开,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十只箱子,有性急的打开一看,只见满满一箱银子,便有人上去扑抢,周全忙着制止,却已控制不住人群,正抽刀砍了一人手脚定军心,忽然草料堆被扔进一个火把,立时火焰冲天而起,将箱子都包裹了,便是马廊也着了起来。
看着箱子被火烧了,有那眼红得就上去扑打,想要抢救出来,周全也忙着命令众人前去找水、抢箱子、警戒。正吩咐着,四周又扔进几个火把来,便有公差提了刀出去寻找。
戴闵生这时一撞钟子启肩膀,使个眼色,钟子启看了,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点头应了,两人发声喊,将捆绑的绳子反过来套在押解他们的公差脖子上,死死勒住,然后拔了他刀,割断绳子,向后门狂奔。
到了后门,只见五六个身穿黑衣黑裤的蒙面人正手持钢刀,和一群公差在那厮杀。钟子启一楞,戴闵生一扯他,“快走,是三弟在这截杀,我们先走!”说完,高呼一声:“三弟,我们先走!”便扯了钟子启便跑,钟子启本还想留下帮忙,一想自己又不会武艺,只怕反而是个拖累,只好也跟着喊了一声,随着戴闵生向黑暗里跑去。
跑有二里路不到,便听路边一声轻喝:“谁?”“东海飞龙”“是二当家的?”黑暗中闪出一人,看见钟子启,一怔,“大当家!您终于出来了!兄弟们可想死你了!”
“好了,有话回头再说,赶快去海边汇合!” 戴闵生赶紧截住,然后从那人手里接了一匹马,交给钟子启,然后自己也牵了匹出来,翻身上去,便打马欲走。钟子启急忙一把抓住他的缰绳,“二弟,那三弟怎么办,绝不能撂下他!”
戴闵生轻笑一声,“大哥,别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赵用,我们一走,你立刻点炮,然后就来海边汇合。”那人答应一声,就从背后草堆里拖出一包裹,捣鼓起来。
戴闵生看了看,便打马奔出,钟子启虽是放心不下,也无奈的只好跟着。跑出不一会儿,背后一声炸响,回头一看,一束烟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紫红色花朵,又冉冉飘落。
到了海边,便见一艘三桅沙船泊在岸边,待二人近了,也是有人喝问口令,戴闵生回答了,便有人提了灯笼出来,引二人上了船。钟子启仔细留意,竟都是上回和自己去南阳护卫队的成员,见了他,纷纷笑着招呼,有那不方便出声的也是笑着点头致意。钟子启一一笑着回了。
待二人在前舱坐定,钟子启边喝茶,边就问道,“三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戴闵生笑笑,“他们不从这里走,他们要引着官差向北头跑,到了那边另有一艘船等着。”
钟子启听了,明白这是疑兵诱敌之计,又是感动,又是担心魏厚来的安危,想着想着,竟不由泪盈眼眶,呜咽着说:“都是为兄不好,一时气盛,却连累了两位兄弟!我,我对不住两位兄弟啊!”便要给戴闵生磕头谢罪,戴闵生大惊失色,一叠声的说道:“罪过,罪过,这是兄弟本分,本分……”将钟子启扶着怎么也不肯让他跪下。钟子启又是坚持一会儿,见不得,乃罢。
待钟子启心情渐渐平息些,戴闵生便脱出身来,下令开船,这回钟子启才问了上船来第一句相关的话:“二弟,我们这是往哪去?”
“大哥,是这样,我们既然闹了这么大动静,官府肯定要追查,所以我和三弟商量了一下,先去浙江舟山的陈钱山,那里现在没有官军驻扎,平日也只有岛上的保甲管事,定海县衙和几个卫所的官兵都很少去,正适合躲藏。待风头过去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钟子启点点头,“如此甚好。哦,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那罗有亮是假的卧底?我直到最后才明白过来。”
戴闵生笑道,“大哥,这个不怪你,病急乱投医,况且你那里内外沟通都被他们断了,自然难以判断真假。便是我们,也是直到昨日发现那替罗有亮送信的义军战士,竟和周全偷偷会面才有了疑心,一开始也还以为他是要出卖罗有亮,后来三弟跑了趟周全驻地偷进去监视,才知道竟是一直受周全指挥,那罗有亮反而是受那人指挥,才明白过来究竟。于是将计就计安排下这么一出,先救大哥出来。”
钟子启哦了一声,回想一番,也觉似乎有几处疑点,便一一提出来和戴闵生对证,两人分析半天,忽然哈哈对视一笑,“周全这厮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他不是想要取巧套取钱财,只怕还真是难以入手。” 戴闵生感叹道。
钟子启也是深有同感的赞同一声,又道:“贪心误事,自古孑然,他就是倒在这贪字上!”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钟子启忽然想起一事,“那些孩子和工人现在如何了?!”
“工人都已辞工回家,孩子们除了少数几个不怕事要求留下的,大多我也都给了银两遣散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诚然!” 戴闵生叹了口气。
钟子启也是好一阵难过,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班底,就这么全散了,虽说怪不得他们,但就这么把自己给抛弃了,还是难过,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竟是这样不值得珍惜!
当下却不好流露出来,强笑着安慰了戴闵生几句,戴闵生看他神色,也知是强自支撑,苦笑两声。
钟子启想起福悌,不由问起,还好,福悌却是不肯离开,已经被安排到了陈钱山等候。心里稍觉安慰,总算,没有白疼他一场。
这时戴闵生已经端了饭菜上来,钟子启却是没有什么胃口,一是担心魏厚来,二是略微有些晕船。便勉强吃了几口,又问起银子来,还好,还好,魏厚来只是摆了四千两银子在工厂当诱饵,剩下大部银两用来买了这两艘船,余下一些大约万两放在陈钱山岛上。钟子启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有了这些银子,自己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后面几天,钟子启不知是因为受凉还是吃坏了东西,竟是有些发烧,于是只好躺在床上,想事情,想以后的出路。
这日早晨,钟子启一觉醒来,便见窗外太阳高挂,一扫连日阴态,不觉精神也为之一振,起身走到窗口,刚刚做个伸懒腰的姿势,人,便怔住了。
“呵呵,大哥,早啊,是不是觉得地不晃有点难受啊?”来人,竟是魏厚来。
钟子启立时丢却了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陆地上的惊讶和困惑,飞身而出,一把抱住魏厚来,“三弟,你可让我担心死了,看到你没事,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大哥,别担心,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看到你好,我也安心了,事情二哥都给我说了,看到兄弟们都好,我总算是安心了。”钟子启这才发现,魏厚来眼睛竟有些浮肿,想是哭过,心里感动,不由眼圈也有些发红起来。
这时戴闵生从后面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声长笑,“好了,两位兄弟,既然都没事了就别学女人家哭哭泣泣的,多丢面子,要哭,过会我们躲到屋里抱个枕头去哭个痛快!”
钟子启和魏厚来两人互相看看,被逗得一笑,于是拉了手,进屋。到了屋里,戴闵生又笑道:“大哥,你昨晚睡得是真沉,喊你两次都没喊醒,后来我想,算了,你既然还没睡够,就让你睡吧,便招呼了两人把你抬上来,结果,因为你太重,两人一不留神失手把你差点又丢下海去,还好我眼疾手快拉你回来,不过还是把你摔了下,你摸摸屁股,疼不疼?”
钟子启听他一说,还真感觉屁股上有些疼,不由笑骂,“还好,摔的屁股,要是摔得前面,我就把你也阉了!”
三人又说笑一会儿,戴闵生忽然正色道:“大哥,你打算下步怎么安排?”
钟子启听了,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方摇摇头,“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根本没个具体的想法,只是感觉要换个地方、换个身份、换个名字、换个做法,才能从头开始。”
两人点点头,钟子启反问道:“你们两人有什么好主意?”
戴闵生没开口,魏厚来倒是先说道:“这个我和二哥也商量过几回,觉得一定要找个偏僻的、离南京远的地方才好,而且不能再做生意,太招人眼目,容易惹祸上身。”
钟子启点点头,又摇摇头,默然不语,只将一支筷子在桌子上划来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