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别在这里被认识我的人看到。”收好兵部勘合,萧云天伸手把头上的乌纱压低了一些,这才快步走进应天皇城的洪武门。
过了长长的城门洞,一条又长又宽的御道直通远处的承天门,两条长廊分列于御道两旁向前延伸,甚是大气。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千步廊吧?”萧云天站在洪武门内,举目略略打量了一番千步廊及远处的承天门,这才按着邢二楞方才在皇城外的指引,向僧录司走去。
早在萧云天站在皇城外时,邢二楞已经给他详尽地讲解了洪武门至承天门这条御道两旁的环境,御道东侧分布着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和工部等中央行政机构,西侧是最高军事机构也就是五军都督府,而萧云天所要前往的僧录司,位于外五龙桥附近,这令萧云天很快就找到了僧录司。
萧云天把道衍的法号写在自己的名帖上交与僧录司门房执事,言明自己要见宗泐禅师,很快,萧云天见到了这位统管明朝佛教的左善世……
“老爷,您出来的好快呀,您见到宗泐禅师了吧?”远远看见萧云天走出洪武门,邢二楞快步迎了上去。
萧云天点点头,向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拉了一下邢二楞,“见到了,老邢,咱们还是回车上再说。”他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万一碰上他并不认识、而人家特别熟悉他的镇抚司“同僚”,那么,在这京畿要地洪武门前,萧云天的回旋余地将会小得可怜。
二人很快回到马车边,萧云天这才放松了许多,“老邢,你指引的方向丝毫不差,我很快就找到了僧录司……”
“嘿嘿,老奴曾经与徐公爷去过五军都督府。”邢二楞嘿嘿憨笑两声,问道:“老爷,咱们是回王府呢?还是由老奴陪您在这应天府好好逛逛?”
此次应天之行,萧云天心知自己很难有独自在外的机会,正好利用今天前去探探那鼎鼎大名的锦衣卫镇抚司,哪怕只在镇抚司衙门外看看,心中也能托点底,于是,好似不经意地对邢二楞说道:“老邢,刚才我在洪武门内,怎么没有看到刑部等三法司衙门?”
“回老爷,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在北面的太平门外,这三个衙门的职责比较特殊,因此,不能设在皇城内。”邢二楞解释道。
萧云天点点头,“这三个衙门有时还要接人状纸,设在皇城内是有些不方便……哎,老邢,那锦衣卫的镇抚司衙门应该也跟三法司衙门在一起吧?”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不跟三法司在一起,它在离这儿不远的东安门附近……”
“是嘛,老邢,咱们回府吧。”说着,萧云天上了马车,坐在车里在心中嘀咕道:“那里好像离应天的燕王府很近,找个机会我得单独去那里看看……”
没过多久,邢二楞的话语从轿外传了进来:“老爷,前面就是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在哪里?”萧云天急忙撩开车窗纱幔,只见侧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高大的门楼,门上那块蓝底的匾额上隐约可见三个金色的大字,“镇抚司。老邢,把车赶慢一些,我想在车上看看。”
邢二楞依言把车速缓缓的降了下来,“老爷,镇抚司衙门里的那帮兔崽子,平日里嚣张得很哦,动不动便要拿人,行人们大多绕道而行,您瞧,这条街道多清冷……”这邢二楞视北平府衙门于无物,对锦衣卫镇抚司却是心存忌惮。
“唔,街上确实人迹鲜见……”萧云天应了一句,仔细端详了一番镇抚司衙门的门楼,“没想到,我竟然就是这座天下闻名的衙门中的一员……”他一边在心中嘀咕着,一边留意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们,当马车堪堪驶过镇抚司衙门门楼之际,两位躲身于衙门口东侧石狮子后的少年,进入了萧云天的视线,“这两位小哥儿,实在是太过俊秀了!……不对,这二人怎么好像是女扮男装……”
从这二人的装束上看,应该是一主一仆,那位主人一身儒生打扮,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尖尖的下颌瓜子脸,眉毛弯弯,唇红齿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似有期盼在飘飞,那粉嫩的双颊边一汪梨涡浅现、白嫩中隐透着一抹嫣红,这是一张几乎处处隐透着脂粉气的面容,尤其是少年那清瘦的身子裹在宽袍大袖中,带给萧云天的却是一种亭亭玉立之感,更加印证了萧云天心中的判断。
再看那少年的身边的小厮,长相更是俊俏,柳眉弯弯下,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小嘴,小小的身子掩藏在不甚合体的衣衫下,却丝毫掩不住胸前的微微突起。
“嘿嘿,这二个娇娃若是脱去男装,绝对是一双颠倒众生的尤物,看她们的容貌与身段,丝毫不逊于我家的楚秀。”此时马车已经渐渐驶临那两位少年藏身的石狮子,令萧云天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只见这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站在石狮子一侧,凝神注目于往来镇抚司的人们,从她们四条轻锁的柳眉和俏脸上那一抹淡淡的轻愁,萧云天颇能感受她们的心情,“这两个小姑娘,大概是家里有亲人被抓进镇抚司诏狱了吧?唉!”轻轻叹息一声,萧云天收回拨在纱幔上的手。
也许是一份天意,也许是一种心灵感应,就在萧云天收手轻叹之际,那位儒生打扮的少女,恰巧侧过俏脸,猛然看到了对面街上、马车中萧云天那张尚未被纱幔完全遮起的半边脸颊,惊得少女嘬圆了小嘴,急忙伸手拉动身旁那个仍看向镇抚司门楼的少女,“红绫,你……你快看,那辆车中……定邦表哥好像就坐在那辆车里……快,快叫老杨把车赶过来,我们去追……愣着干什么?快呀!”这少女,那一双秀眼紧跟着萧云天的马车,跺着小脚,语气甚是急迫。
“小姐,奴婢这就去喊老杨……您真的看清了?表少爷真的……”
“死红绫,你罗嗦个什么?快去喊老杨!”说罢,那位被称作小姐的少女,眼见着萧云天的马车已经有加速的趋向,急忙撒开粉腿向前追去,“红绫,你们随后赶来,那车中应该就是表哥……”那语调中,喜疑参半,惊忧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