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面要命的腰牌,折腾得萧云天彻夜未眠,他几次想出去找那个陈贵再摸摸底,可又觉得那样太过冒险,耳听着对面纱幔中楚秀匀称的呼吸声,萧云天耐心地梳理着心头的乱麻。
“锦衣卫在洪武年间,蓝玉案后曾经失宠过一阵子,应该是在洪武二十六年。”别看萧云天记忆其他的历史事件发生年代甚是模糊,但有关于锦衣卫这个赫赫有名的特务组织的重要事件,他却有很深的记忆,“可现在是洪武二十一年,正是锦衣卫得势之时,我弄了这么一个身份,应天城中说不定就有认识我的人,听陈贵所讲,‘我’加入锦衣卫是在一年多前,那‘我’的家是不是就在应天呢?是个军户?也不一定……”
诚如萧云天所想,锦衣卫征召校尉并不一定出自军户,根据其职能特点,有时也从民间选拔一些孔武有力、机智敏捷、无不良记录的良民来充实军力。
直到东方泛白,萧云天才算暂时把思路理顺,“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已经如此,空想也是枉然,走一步算一步,事到临头自有解决之策!万一在应天遇到熟人,那也是一种天意,大不了就是一死呗!我想我的命运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吧……实在不行就跟师傅实话实说,想他精通阴阳术数,应该不难理解转世托生……靠,遇到熟人更好!说不定还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萧云天连最后的绝路都已想好,顿感一身的轻松,来到明朝一月有余,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舒泰……
从滁州到应天,萧云天稍有空闲就在车中补觉,这一天的路程,对他来说,真可谓是转瞬即逝。
天近酉时,把随行军兵留在城外军营,萧云天一行人从正阳门进了应天,各封藩亲王在应天都有自己的府邸,进了京师的这个燕王府,总算是结束了这十多天来的鞍马劳顿。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萧云天一边惬意地饮着香茗,一边活动着心眼儿,往日那种惶恐和不安早已烟消云散,“这趟穿越,来得早了一点,没机会一睹那秦淮八艳的风采呀!”惋惜得他直吧嗒嘴。
吃晚饭时,萧云天才知道,他们这些人中只有邢二楞在应天住过一段时间,马三宝朱能都是第一次到京师来,“马大哥,你不是一直跟在咱们王爷身边吗?怎么也没来过应天?”
这话问得马三宝有些脸红,他在洪武十五年傅友德攻占云南时被俘,年仅十二岁,就被弄了那么一小刀儿,直接把他拨到北平燕王府听用,也就是近一两年,他才逐渐成为朱棣的亲信。
听到萧云天问自己为何没来过京师,马三宝没好气地说道:“没来过京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北平咱们王府里那一大摊子事儿,离开咱家能行吗?”说着,马三宝偷瞄了一眼在旁伺候的楚秀,若论起谁进燕王府早一些,楚秀比马三宝可是早上了好几年,看到楚秀频咧小嘴,马三宝急忙说道:“这事儿楚秀知道,这一两年咱家我忙得……是不是?楚秀。”
楚秀嘟了嘟小嘴没吭声,倒是朱能在一旁说道:“我也以为马大哥来过京师呢,本打算让你陪我跟萧老弟好好逛逛的。”
“这应天有啥好逛的,我告诉你们俩哦,这里是京师,可不比北平,行事处处都要多留个心眼儿!”马三宝说到此,来回看了看萧云天和朱能,“你们俩可一定要记住咱家的话才是,千万不可行差踏错……那,嘿嘿,咱们明天先去哪逛逛呀?”
这三人商量了半晌,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邢二楞叫了进来,听听他的建议再说。
邢二楞挠着脑袋想了半晌,憨厚地一笑,“要不,你们去秦淮河畔的大院玩玩吧。”
“滚!”马三宝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声,拂袖而去,走过邢二楞身边之际,那目光好似要把邢二楞杀死一般。
萧云天和朱能强忍笑意,直到马三宝的脚步声消逝于廊间,他二人才喷笑出来,萧云天笑得险些岔气,手指着邢二楞,边笑边说:“老邢啊,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哇!”
楚秀那张桃红的俏脸早已满挂着急切,把一双小手用力地搬在萧云天的肩头,“老爷,您别笑了,您可千万不要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再说,圣上早就有旨,文武官吏及舍人不许入院,那地方只容许商贾出入的!万一被人发现……”
“发什么现啊?”朱能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也不是朝官,着便装前去,谁知道我们是官吏呀?”
“那也不行,那种地方不干净的,老爷,朱将军,您二位就听奴婢一声劝吧。”
朱能有意逗趣楚秀,接话说道:“那大院中,不止仅是你所言的那种,还可以看看杂剧,饮两杯花酒,有什么不干净的?”
邢二楞在旁补充道:“老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听说那里的小食也很是地道。”
“亏我家老爷还称您一声大哥,您怎能把我家老爷往那种地方领啊!”楚秀有些火了,说着,那双大眼睛狠狠地白了一眼仍在傻笑的邢二楞,恨声说道:“邢叔,你说哪里不好?却偏偏提那种污秽之地作甚?!”
“哎哎哎,楚秀,人家老邢是在给朱大哥和马大哥指引游玩之处呢。”萧云天急忙打着圆场:“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去那个地方的,再说明天我还要去僧录司办事呢。”
“那明日奴婢陪您去僧录司。”
萧云天笑道:“楚秀,你身上没有兵部勘合,根本进不去洪武门,你跟去干什么?”
“嗯,我……兵部勘合朱将军也有啊……”楚秀忽闪了两下秀眼,总算把一丝求人的神情盈上俏脸,对朱能说道:“朱将军,把您的兵部勘合借奴婢用用……”
“那怎么行?”朱能摇头说道:“那可是一项触犯军规的重罪,我可不敢借给你。”
“不借就不借,说那些劳什子废话有何用,哼!”一声冷哼,小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扭头就往外走,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我家老爷怎会去那种污秽之地?休要用那勘合来说事,奴婢不给您银钱,看您如何去得?嘻嘻……”最后的脆笑已经迸出小嘴,飘进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