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很多很多的书。尤爱看历史类书,其次看得较多的是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在这些不入流的书籍中,尤爱看风水类的,家中藏的较多的书以此居多。看多了,见多了,想的也多了,很多时候在听贵人、要人们宏论时,难免心里有些作怪,总想听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新东西,更多的时候只是唏嘘而已。无论看了多少书,想了多少事,拢了起来也没有不经事时听来的故事深刻。这么多年过去了,沉淀在时光里的故事便渐渐有了眉目,就想卖弄出来,讽刺一下,类似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之类的洋洋得意。讲故事的人是晚清的一位秀才,落拓不羁,一副真名士自风流的德性,不喜农事,贪吃贪睡贪杯,极受女人们的宠爱。老秀才的口头禅是好汉有九妻,兄弟如手足,女人似破履。就是这样一位人物,潇潇洒洒地在女人们宠爱的怀里穷死了。想想老秀才,活脱脱的就是那个写出“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柳三变。
兄弟间
说是有个大家庭是生意人,老东家有八个儿子,一个个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每个人经营着一个大铺子,由于铺子地段和经营项目的不同,有的铺子盈利多一些,有的盈利少一些,有的铺子只是养人并不赚钱。老东家为了要与其他商号比拼,打算让五儿经营的五号特色商铺作为重点。在这之前,兄弟八个以长幼相称,倒也有礼数,偶尔某个兄弟做事张狂一些,自然有兄长说道几句,处得倒也相安无事。
五儿铺子要以重拳出击,就需集中资金扩大经营规模,于是凡赚钱的铺子,都需过紧日子把赚来的钱全部投到重点铺子。渐渐五号铺子生意越做越大了,老东家高兴了,兄弟们也高兴了,五号铺一下子成了大东家。兄弟们在高兴的时候,也渐渐地看出他们的五兄弟鼻孔向天了,说话时口气粗了,脾气大了,嫌其他兄弟碍眼了。一次家庭聚会,老东家有意无意地让五儿坐到自己身边,可是那个位置是长子的位置。兄弟们有些气了,对老东家说五号铺能有今天,是我们大家用银子堆起来的,难道我们的银子把老五就堆到上席了吗?
这只是个开始,后来渐渐地其他兄弟的商铺生意难做了,老东家让五号铺子调些银子支援一下,五儿说,凭什么用我的钱养活他们,凭什么?
老东家似乎也调动不了银子了,于是他让八儿换了五儿经营五号铺子。至此,无论哪个儿子去经营,气一个比一个粗,话一个比一个说得大,从此兄弟们便不和了。老秀才说了,兄弟阋于墙,这道墙则是钱的厚度,到了一定份上,钱会把人堆得能够着云彩,人就飘了。
钱财们
说是有一个地方,有两姓人家做生意,一家姓江,另一家姓陶。
江姓财主话少,赚下的银子谁知用到什么地方了,不见置地置房。陶姓财主赚下银子置地置房。老人们说,陶财主能干事,江财主难说。后来,人们渐渐地看明白了,陶财主为了保住家产,偷偷摸摸为山上的土匪输送着粮草。陶财主生意摊子铺大了,各个地儿都让自家人主管着,儿子、女婿们都拴在家里,倒也热热闹闹很红火。江财主赚的银子用在哪儿,渐渐地人们大概也看明白一点了。他用银子把儿子送到外面了,有的吃军粮了,有的在外做官了,有的在官衙听差,就是姑娘们也让嫁得远远的,至少要嫁给城里人,哪怕多陪一些嫁妆。
两家不显山不露水地成了竞争对头。说来也怪,陶家有个老姑娘已经十八了还没嫁。不知怎么着,陶老姑娘肚子突然到了瞒不了人的地步,这是丢先人的事呀。陶东家一顿鞭子乱抽,终于知道是与江家在衙门当差的儿子做下的丑事。唯一的办法是遮丑打胎,熬鸦片吃。喝多了,陶家老姑娘肚子里的野种没打下来人倒死了。两家没办法私了,只好上公堂。此时,江家在外的人都站出来了,有的官已做大了,方方面面早已铺通了路子,陶财主自然输了官司。陶财主死了姑娘,丢了人折了财,自然不能咽下这口恶气。于是卖田地买通土匪一把火烧了江家老宅。土匪最终落网,审匪的人是江家大姑爷,内幕不言而喻。陶家不服,官司越打越大,房子卖了,田地驴马全卖了,要赢一口气,最终陶家输得精光二五。至此,解放了,陶财主因通匪罪被人民政府押赴刑场。老秀才说了,钱这玩意就是女人,你疼她、宠她、爱她、用她,千万别供着她,等把她供成神仙,则成了祸害精,非出事不可。
女人们
老秀才说了,男人都有当皇帝的心思,女人都有做皇后的妄想。为什么这么说呢,老秀才侃上了。女人们是男人地位的晴雨表,男人没得势时,女人还是那个女人,一切都平常不过了。一旦男人稍得势有些地位了,女人则不是以前的那个女人了,走路姿态也变了,说话腔调也变了,霎时女人味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老秀才以前喜欢过一个女人,当时有人说老秀才不是个东西,眼里没水,怎么会喜欢妖精一样的娘们儿。老秀才笑笑说,你们不懂啊!什么叫女人?什么叫男人?不是说两腿之间夹上半截焉棍就是男人,也不是两座小山绕过一条小渠就是女人,愚昧啊!啥叫妖精?男人眼里的妖就是女人的本钱,看看那眉眼,看看那杨柳抚风的姿态,啧啧,这才是让男人飞蛾扑火的味儿。
被称为妖的女人在乡邻眼里是迷魂药,她没有朋友,没有交际,女人不敢去她家,无论是谁只要和她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掸灰的鸡毛掸子一般,灰土土的。只有老秀才是他们夫妇唯一的朋友。不知不觉,妖与老秀才有了一腿,于是老秀才就着小酒念起酸诗,拼阙一醉为红颜等等。不知怎么着,妖的男人做了小官,妖身上的味被官削去很多。随着男人官位的变换,妖渐渐变成了人,后来完全变成了女男人。老秀才抹着泪说,我走了,一个人由妖变成人太可怕了。
老秀才风流成性活得有滋有味,他的歪理邪说往往不被世人所理解。在老秀才知天命那年,他又喜欢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那女人长得大手大脚大脸盘子,她像伺候皇上一般伺候着老秀才。他盘腿坐在热炕头上,一碟咸菜就着小酒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在女人忙着手里活计时,老秀才为女人扯闲篇,说古书,逗得女人眼泪刷刷流。女人笑着流着眼泪过着不错的日子。乡邻们瞅着挺合适,有人便想为他俩做媒,想让老秀才娶了那女人。老秀才这个时候总是笑着不说话,女人听了则低下头偶尔偷看老秀才的脸。就这样他俩不明不白地在一起又过了几年。女人因病过世了,老秀才每逢节气总是夹着一卷白纸为女人烧点纸钱,也眼泪汪汪地念叨着一些疯话。有乡邻传说,老秀才在那女人坟头总是喊着妈之类的话。乡邻不解其意,找到老秀才问他为何不要那女人。老秀才说了,你们不懂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当妻啊,有的女人可以做妻,有的女人可以为妾,有的女人可以去偷去嫖,有的女人只可以疼她但不可以睡她,有的女人天生就可为男人当妈,死去的女人我把她当妈,我连她的手也没碰一下。乡邻听得一头雾水,丢给老秀才一句:疯子。
孩子们
听人说,老秀才结过婚,也有过娃,可谁也没见过他的女人和娃,乡邻认识他时,他就孤身一人。每逢乡邻生了孩子请老秀才为孩子取名时,他说的最多的一句是,养孩子养成了是孩子,养不成就养了个祖宗。老秀才说,龙生一个,猪生一窝,养儿不在多,在精。说完这话时,老秀才两眼盯着天不言语了。后来听人说,老秀才确有一儿,在京城做着大官,人家做大官的儿子供养着自己的老母亲。多年以来,他儿也试图把老秀才接过去享福,老秀才说话狠着呢,说如果一家三口团聚了,就是你爹我的死期。
一次老秀才一醉三天,睡醒后他为乡邻讲了他的故事。他说,我就是原老东家的五儿,生意做大了,可是老婆的肚子怎么也大不起来。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能把生意做大,却做不大自己女人的肚子,还是个男人吗?于是,找了很多老中医偷着看,明白自己有毛病,委屈了女人。我的女人后来肚子大了,大家知道肯定不是我播的种。儿子生下来,我就认,我就养。可是自儿子生了后,女人从此不说话了,没了笑脸。孩子渐渐大了,变得和他妈一样没话没笑脸,只是书读得好,在孩子考中举人后,老秀才一把火烧了店铺失踪了。
老秀才也喜欢孩子,每逢别人生了孩子吃满月酒,他被尊为座上宾。不过不是谁家的满月酒他都吃。他眼力很毒,凡他吃过满月酒的孩子,长大后都多少有些出息,活得有些人样。他不去吃满月酒的孩子,结果不好说了,有大恶的,有大善的。不过老秀才说起大恶大善之人时说,有的孩子在娘胎里就带着狼性。
老秀才老了有人为他养老送终,是那个寡妇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