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以写官场小说扬了大名。近几年来,二月河让中国人在298年的大清帝国中五迷三道。二月河老了,却让大清几个或有能耐的或平庸的皇帝鲜活地在荧屏上指点江山,真够窝心的。可惜二月河空有帝王之才而无帝王之实,他坐在电脑前指挥着大清的十二个皇帝粉墨登场,逐一张扬帝王的霸气,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勾得一些做帝王梦的人眼睛离不开方寸之间的电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独宠一个,飞扬跋扈,朝堂之上,妙语连珠,一声令下,万千人死。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言必称奴才,过瘾。人一旦上瘾,尤其官瘾,好生了得。听说以演皇帝出名的演员,戏演完了梦还没醒,于是在家里继续过瘾。
二月河写完了大清帝国,心力交瘁,封笔前说了这样一句话:文武百官皆为朝廷鹰犬走狗。王跃文在小说中说,秘书是领导的门面、耳目、左右手。二月河是官场小说界的大写家,王跃文是官场写手。原因可能是二月河先生写的是帝王,王跃文先生写的是百官百态。写帝王的心力乏了,写百官的火气正旺。
跃文先生的《国画》刚一面世,一时间洛阳纸贵,听说此书甚至被封杀,于是抢看此书成为时尚。谓之官场小说的《国画》写了官的陋而无场的气,当时看完小说觉得跃文先生离官场太远了,信手拈了官场政治中的一个民间版本便认真了,文人的才气加之臆想便成了一种符号。在所谓的封杀传说中《国画》名扬天下,纯粹圆了一个戏说而已。贾平凹的《废都》也可谓是一本官场小说,官的陋和场的气如充气的球一般饱满,可无人把其作为官场宝典或秘笈。小说火了,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去便了无踪影。于是评论界说,《废都》真是妙处难与君说啊。
跃文先生的官场小说日见走俏,被众多人私下阅读,但绝无人向别人荐去看,因为他的小说实用性极强。用作者自己的话讲,什么事都要经营。经营官场小说则成了跃文先生的一种乐趣,乐趣的原因在于他远离官场,也就是说眼睛在远处看官场,心则混迹于官场上,于是也就心明眼亮了,也就有了趣味。
应当说跃文先生是个真正的男人,他用笔操纵着官场,因为他无法做到操纵官,那么操纵一把官场够过瘾了。三七分头梳成大背头后水光溜滑的,腰板直了,也气宇轩昂了,这是跃文先生官场小说中鱼跃龙门的一种人物,这是他惯用的手法。而这样的符号中的人物总也不能如愿坐上头把交椅。跃文先生的主人公都有他自己的影子,沉稳,有才干,有才气,头脑冷静,最后的结局是“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官运顺达时写一把行楷,然后是稳妥的魏碑;官运艰涩时,以狂草宣泄心中不平。跃文先生属于何种字体?他自己解嘲说,读书人最后的饭碗就是写字了。
先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只是读书人的一块敲门砖而已,门开了,书扔了。谁要抱着书进门,可能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李白的诗千年之后仍然无人超越,李白的才万年之后也无人可以比拟,李白先生也狂称“天子呼来不上船”,可天子一旦有呼,他便喜不自禁地入居长安,后竟为一个平庸的永王做幕僚。大丈夫的平生志愿便是右手挥写狂书指点江山,左手高纵马鞭驰骋疆场,慨红颜美酒之慷。可惜绝大多数只是春梦一场而已。
跃文先生的官场小说渐成气候,变成了招牌,这说明官场是多么的迷人。近日也看到一些陌生作家涉猎这个领域。他们的卖点则是剖析官场升降规则。如果说跃文先生写的是官场现象和细节的话,目前介入官场小说的作家则一刀想砍裂官场的心脏,耳提面命教给读者如何钻营,全无跃文先生的温情脉脉。这个记不住名字的作家耳提面命地告知大家,官场上两类人可以为官。一类为官宦人家子弟,长期耳濡目染接触政治,且又占据盘根错节的关系,可谓老子英雄儿好汉一类,这类人站在父辈垫就的金字塔上抬脚跨龙门。还有一类则是贫民子弟,长期饱受人之下的艰辛,一步步向着头顶爬去,经过不屈的奋斗终于跻身官场,光宗耀祖,荣归故里,以求酣畅淋漓地唱一曲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这样的官场小说如以斧劈开官场让人观赏,有故事,有细节,但却无人物性格,其人物则是作者赤膊上阵的感觉,勇则勇了,少了谋。而官场的谋就像是千年不变的磨盘,这个磨盘在悄无声息间将勇的斧碾得粉碎。只有看了跃文先生的作品,才能读懂一些温情脉脉掩盖下的巨浪滔天。
官场小说只是一种题材,看看也只当是故事而已,如同笑是国际语言一样,大家都能懂,就看你如何笑,笑给谁看,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什么时间用了哪一种笑容而已。笑是一种语言,一种功夫。同样,哭也是一种武器,一种语言。官场上的每一个故事都有多种民间版本,官场小说也有多种读法,多种写法,就看作者如何写,读者如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