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一位朋友对我说,他在银川街头十字路口站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在唏嘘之余,他感叹人与人聚在一起的不易和人世纷争的艰辛。过了很长时间,再遇到他时,他说聚首不如站在街头风中打量陌生的人群,孤寂一些但人很放松,至少心累不着。
说起天涯海角,似乎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到把爱情至忠至真的一面全搭了上去,似乎那里就是爱恨终点,似乎这样四个字就烙刻在人脑子里。当我真的瞩目天涯、浪迹海角回到人间的时候,家人看着一张张照片拷问我,天涯海角在哪里?你真的去了天涯海角?我看着他们充满疑问的目光,不忍心之余还是把“天涯”“海角”的照片递到了他们面前。他们不相信天涯与海角是分开的,不相信“天涯”“海角”四个字那样不起眼,他们更不相信“天涯”“海角”四个字分开写在普通的大石头上。我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信,但我的脚步真的踏上了那块土地。“天涯”两字背向大海写在石头上,“海角”两字面向大海也写在石头上。站在“海角”两字下,海是那样汹涌,望不到边,而“天涯”则被现代化的高楼堵得伸不开视线。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在它的脚下留影,其中不乏对对热恋中的准情人和假情人。据说一些政要高官到了海南十分忌讳天涯海角四个字,并且绝少有人把自己的好运气停到天涯海角。芸芸众生中,能够远远地眺望这四个字该是多么不易的事,而我则想探个究竟去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到了天尽头。天还是那么遥远,海依然那样遥远。人世依然那么难以触及,海浪依然不管不顾地掀起着浪花。我想,爱恨情仇是无边无际的,生于尘世、死于安乐当是人生幸事,说到底人心才是无底的。
东山在海南名气很响,这不过百米的小山头风光鲜亮地吸引着游人。一位古人曾在这里失意,又曾在这里连升三级步入朝堂,正是应了“东山再起”的这个成语。有那么多失意的人在这里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有那么多得意的人在这里想更加得意。失意者与得意者都是为了一个冥冥中难以揣摸的意愿聚首东山。东山有个寺,香火旺盛得使行人难以错身而过,寺内有众多剃度的僧人,据说能为游人解除尘世一切缘债。于是一个又一个善男信女诚意无比地聆听大师点拨,之后便毫不吝啬地掏钞票烧香磕头,以还未了的情缘。仿佛每一个人都有宏愿没有实现,仿佛每一个人都在渴望神灵指点。香烛缭绕,诵经之音声声不绝,于是心便有了寄托,有了盼头。
别离了东山,海风一吹,脑子便清醒了,于是便有人互相打听起来,互相询问大师说了些什么的话。噢,原来大家得到的答案竟然都一样,掏钱才能消灾,花钱才可祈福,掏的钱越多,烧的香越多,大师才越让你生活幸福,如愿以偿。因为大师的脚下有一个箩筐,专门用来盛香客们烧香带回的蜡烛,一把高香赠一根蜡烛。香化成灰,蜡烛交回大师筐中,这是大师每天收入的凭证。
大师也是肉身凡胎,也要生活得更好,也要东山再起。一根根香客们赠予的蜡烛足以让他们幸福。这正应了中国人的话,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真正的仙就是那位一生仕途坎坷的李纲。
在三亚一处寺庙前,写着“不二”两字,人群中有人说,凡是原配夫妻请在这里留影。仅这样一句话,许多人便走了,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许多留影的人则往“不二”两字跟前站得近了些。实际上我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佛意,但凭直觉还是喜欢。
赶紧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