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快沉落,肖鸾菲母女两乘着雇来的马车,随着镖队进入玉京的城门。
透过车窗望去,以坚石混凝土筑成的,高约三丈的巍峨城墙前是一条宽约十丈的护城河,河水泛着白色的浪花慢悠悠地飘过,看起来就象一幅不断延伸永无止尽的画卷。城门外,有两排衣甲鲜明的士卒们,正手执武器执勤。
穿过拱形雉门,自南城门而入玉京城内,迎面便是一条宽广气派的大道,道宽足有十五米。这城中,东西和南北的大道各有五条,小巷不计其数。
城内与城外高墙磅礴的森严气息截然不同,四处弥散着金粉之气,繁华的街市人流如潮,车盖如云,有穿着华冠丽服的达官贵人,也有简衣麻袍的普通百姓。街巷市井间,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赌博蹴鞠者应有尽有,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身穿异国服饰的外国商人,金粉之中更有一种海纳百川的包容。
肖鸾菲一行的镖队很快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在一个街道路口,柳如盈忽然停下来,对着李俊道:“李俊,你们就护送到这里吧,玉京的治安是整个大鸿国最好的,不似别的地方,并不需要担心会有匪盗劫持。交镖的具体事务就由你负责吧,我和鸾菲两人回柳府就行了。”
李俊沉默少许,似不放心,道:“夫人,我派两个人给你和肖小姐吧,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肖总镖头交代我……”
柳如盈摆了摆手,截断李俊的话,说道:“我和鸾菲就是回一趟老家,给我父亲拜寿,能有什么事?你们原本人手就不够,再派两个过来这趟镖你还保不保了?”
李俊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夫人和小姐自行保重了,我们就在前面的客栈落脚,你若有什么事过来找我们就是!”
柳如盈回道马车内,脸上还是一副从容镇定的神色,只是肖鸾菲从她那扑闪不定的眼眸中,却看出些许不安的情愫。
肖鸾菲抱进母亲的怀里,笑嘻嘻地道:“娘亲,你紧张了?”
闻言,柳如盈不由一怔,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抚mo着肖鸾菲藏在自己怀中的小脑袋,微微点了点头:“是啊,当年娘亲一时年轻气盛而离家出走,至现在都十几年没见你外祖父祖母了,也不知他们还让不让我进柳家家门,你不知道,你外祖父脾气犟得十匹马都拉不动……”
享受着母亲溺爱地摩挲,肖鸾菲眯着眼睛,头靠在母亲怀里道:“娘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不是后悔当初选择和父亲在一起了?也是,父亲一介武夫,而娘亲却是大家闺秀,擅于琴棋书画,多才多艺,气质端庄,容貌更是没的说,嫁给父亲我都替娘亲你不值呢。”
柳如盈越听额头上的黑线就越粗,恶狠狠地瞪了肖鸾菲一眼,骂道:“好你个反骨胚子,你父亲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该如此损他吧,他可是你的父亲,我看他是白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肖鸾菲咧着嘴痴笑,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对柳如盈挑了挑眉:“我就知道娘亲不会后悔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却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娘亲。自我出世那天,他哪天不是像疼我似的,疼着娘亲啊?就是天天被娘亲‘欺负’,父亲对娘亲还不是一样俯首称臣。嘿嘿,天下间哪里还能找到像父亲这样给娘亲幸福的人啊?”
柳如盈晶莹粉白的脸颊上不由浮起几片红晕,对着肖鸾菲笑骂道:“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个什么,就整天唠叨爱来爱去的?十五年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知道是什么问题么?”
“什么问题啊,还要想十五年?”肖鸾菲搞怪地挤了挤眼睛问道。
“我在想啊,我明明每天教你的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这些修心养性之道,怎么你偏偏却越发蛮横霸道,整日没个正经呢?”柳如盈苦着脸长长叹了口气。
听到母亲说自己蛮横霸道,肖鸾菲就不干了,翻起死鱼眼暗想,十五年来,我已经收敛得不能再收敛了,除了偶尔欺负下看不顺眼的人之外,并没有再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啊,怎么在母亲眼里自己还是个蛮横霸道的印象啊?吟诗作词的活儿偶尔表现一下,证明自己有才华有内涵不就行了,难道还得整日之乎者也的?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娘亲啊,诗书文墨都是藏在肚子里面的东西,我秉性蛮横不蛮横,霸道不霸道,那些东西也不会消失啊。何况,我也就在娘亲和爹爹面前没个正经,在其他人面前,那我还不是和娘亲一样端庄得体,气质如兰,保准不丢娘亲和父亲的面子!嘿嘿。”肖鸾菲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拍着胸脯保证道。
柳如盈被肖鸾菲的这番话气得不轻,敢情她教肖鸾菲的那些礼仪诗书,都成了肖鸾菲演给别人看的面子功夫!柳如盈望着肖鸾菲啼笑皆非,她自己却不自知,那种回柳家的不安情绪被肖鸾菲这一番折腾,如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知何时,行驶的马车已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两位,柳府已经到了!”
柳如盈和肖鸾菲从马车上下来,眼前是一座高深的宅府,府前是宽阔的东西石板大道,道两旁设有数对石狮、石马、石人、石鼓,府大门门楣高悬着金漆镶嵌的大竖匾,上书“状元及第”四字。竖匾之下的石墙上,还篆刻着两个黑底大字——柳府。
肖鸾菲仰头望着那块竖匾,眉头疑惑地微蹙,旁边的母亲笑道:“那块竖匾是先皇赐予柳家的,你外祖父当年可是先皇钦点的状元呢!”
“哦。”肖鸾菲虽然对所谓的状元嗤之以鼻,但瞧见母亲脸上自豪的笑容,口里还是应了一声。
“我是柳如盈,麻烦两位进俯给家父通报一声,就说不孝女柳如盈回柳府为他老人家拜寿。”柳如盈对着两个门卫道。
两个门卫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柳如盈和肖鸾菲,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充满嘲讽意味地笑容。
“柳如盈?哈哈,我们在柳府都干了十几年了,从未听说过什么柳如盈,你想见柳老太爷也不编一个好点的理由。不过,实话告诉你吧,即使你编得再好,我们也不会让你进去的。柳老太爷大生辰将至,给柳家送礼讨好的官员贵人都快将柳府的门槛踩破了,柳老太爷哪有时间应酬你们两个普通人啊?”
确实,柳如盈和肖鸾菲穿着得虽然不算简朴,但在玉京这个金粉之地,哪家拜访的达官贵人不是锦衣玉绣,光鲜照人的啊?和他们比起来,柳如盈和肖鸾菲的穿着也只能算是普通而已。
一名门卫摆了摆手,显得不耐烦道:“你们还是走吧,想跟柳老天爷搭上关系的人我见多了,但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别像那些穷秀才一般,想尽办法要攀上柳家,希望从此出人头地。”
柳如盈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她一走就是十几年,连府上的下人都换了,难怪他们认不出自己来。
正在此时,肖鸾菲突然一声冷笑:“哼,好狗不挡道,你们两个却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