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鸾菲母女在长啸镖局的六桅镖船里已经整整呆了十几天,柳如盈此次回家拜寿,长啸镖局恰巧有一单买卖要去玉京走镖,所以就搭着镖船一同上了玉京。
这次走镖的镖头叫李俊,是长啸镖局的后起之秀,由于长年累月在外奔波,晒得一身黝黑的皮肤,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直直拉到眼角,听说是他当年与人比剑留下的。李俊年纪并不大,二十五六年纪,为人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做事老练周到,所以肖彦震惜才让他做了镖头。
帝都的沧兰江上,船来船往络绎不绝,码头上随眼望去尽是忙忙碌碌的人,无数的贵人富商,各地封疆大使,异国纳贡使臣,云集于此,不愧为天朝皇城,另有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恰逢初春,玉京的天气却比落川县冷上许多,肖鸾菲立在船头上,穿着一袭白色抹胸裙,长及曳地,外罩一件枫叶红长袍子,削肩细腰,似盈手可握,一身装束兼有女性的俏美又有点男性才有的英气。
虽然尚未进城,但眼前船港的繁华景象着实让肖鸾菲惊叹不已,远非小小落川所能企及。
由于进港的船只太多,各路商船不得不排起长龙等候,天子脚下,大家倒也讲规矩,一切都井然有序。
长啸镖局的几艘镖船正徐徐靠近码头,忽然几艘巨大的豪华官船嚣张地从江道中央压了过来。原本在落川算得上顶级的镖船,在这几艘官船面前却显得格外渺小,那些官船的大舱如一堵高墙,粗大的桅杆直指苍穹,船头还有一个尖尖的撞角,甲板上站满了身穿铠甲的护卫,弥漫着一种森严庄重的气象。
当官船的一大片黑影压过来时,李俊急忙大声叫喊避让,其他船见此情景也立刻纷纷惊慌地退避。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及时反应过来,躲闪不及的几艘商船硬是被官船挤向了一边。虽不至于被撞翻,但剧烈的晃动也够他们难受的了,顿时间哭喊声一片,整个港口混乱不堪。
望着那几艘横冲直撞的官船,肖鸾菲黛眉不由微微一蹙,在帝都还有人敢如此嚣张?
“这种官船是军用战船,能拥有这种官船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重臣,没人敢惹他们,自然嚣张得很。何况,看他们船上的标志还是州级押送税银的船,他们横向霸道起来更是理直气壮了。”一旁的李俊解释道。
肖鸾菲也明白,在帝都这个权利聚集的中心不比落川,长啸镖局和那些真正的权贵世族相比,就如蚂蚁和大象一般,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而自己也必须谨言慎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此刻肖鸾菲还不清楚自己真正身世背景。
“有人落水了!”
忽然有人大声呼喊,就见江面上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惊恐地哭喊挣扎着,而就在他们的后面,一艘巨大的官船正直直朝他们压来。
“啊,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啊……”
一艘船上的一名妇女心胆欲裂,声音沙哑地央求着众人,可是却没有人肯跳下去救人。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时间来不及了,眼看那艘官船就要压过来,现在跳下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还要搭上自己这条命。
望着众人投来的同情目光,那妇人心如死灰,爬上船栏就要自己跳下去,幸亏被同船上的人拉住了。
肖鸾菲所在的镖船虽然离那两个落水孩童很近,却也有将近30米的距离,但肖鸾菲却无半点犹豫,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搓衣板,从船头扔了出去,接着整个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临空中,肖鸾菲双手展开好似一只滑翔的飞鸟,落至水面时她已经跳出了20多米远,脚尖轻踩浮在水面上的搓衣板,整个人再次腾飞而起。
眼前有两个孩童,肖鸾菲却没办法同时救两个,只好将靠近她的小男孩一手抓起,接着一脚蹬在压来的官船的船身上,带着小男孩折回到他母亲的那只船上。
折回的短暂瞬间,肖鸾菲有些惋惜地望了那小女孩一眼,可仅仅一刹那,肖鸾菲却震住了,脸上的惋惜立刻被惊骇所代替。
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轻飘飘地,宛如蜻蜓点水般优雅从容,不借助任何外力,就踩着水面飞到那小女孩面前,一手拉起,然后拐了个弧度,与肖鸾菲同时落在船上。
肖鸾菲脸上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水上漂”?
再定眼望向那人,肖鸾菲只觉脑袋如短路了一般,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一阵目眩。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长发随风拂动着,衬着一袭如雪般的白衣,一张脸庞俊逸得如上帝完美雕刻的艺术品。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澄清似静潭的丹凤眼,墨黑的眼瞳之中却又蕴含几分女子般的妩媚与冷艳;窄窄的鼻梁,如山上雪般衬着幽光,拔卓挺立,从额头到鼻尖的线条利落得无懈可击;薄厚合适的唇瓣微微抿起,展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让人忍不住就欲沦陷下去。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飘逸淡雅的气质,简直就是女性天生的宿敌,让人如飞蛾扑火般为之痴狂。
肖鸾菲原以为,只有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女生才会为男人的相貌而痴迷癫狂,像自己这种曾经生活在杀戮与鲜血中的女人,早已将那些看得冷淡甚至麻木。可见到眼前这人的相貌后,肖鸾菲还是不禁双目瞪圆,神魂失控起来。
俺滴娘嘞,这个男人已经超出帅哥的行列了,他是妖孽,绝对是妖孽啊!
咕噜一声响!
肖鸾菲怔怔地望着那名男子,狠狠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无比羞涩的笑容,扭扭捏捏像一个小媳妇般,说出一句无耻外加遭天谴的话:“咦,这位帅哥很面熟啊,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吧?”
那名白衣男子一愣,墨眉微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眸中忽闪着疑惑的光芒,像在思考自己何时曾见过眼前这个女子一般,最后似乎并没有找到与肖鸾菲有过交集的记忆来,摇头浅笑道:“未曾与姑娘相识,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
那男子一笑,肖鸾菲只觉天地一瞬间失去了颜色,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他那一抹微笑的魅力。肖鸾菲摇了摇有些眩晕的脑袋,心里暗暗惊叹,果然是妖孽啊,一笑之威足以至此,那还能是人么?
“孩子,我的孩子啊。谢谢两位恩人出手相救,我给你们磕头了!”这时那名妇女惊魂未定地抱着自己的儿女,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就要给肖鸾菲和那名男子磕头。
男子一伸手,将妇人扶住,声音如深山幽泉般通灵而富有穿透力,却惜字如金:“不用。”
“喂,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肖鸾菲厚着脸皮直视着那男子干净俊美的脸庞,心里那个痒痒啊。
“帅哥为何物?”美男子挑了挑眉头,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古怪的女子说这个词了。
“花儿,花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你快醒醒啊。”旁边的妇女突然急切地大声叫喊,她怀中的女儿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肖鸾菲心底一颤,坏了,那个女童落水时间太长,可能长时间缺氧导致窒息了。
那美男子对那女童察看了一番,额头皱了皱,优雅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他的这种表情无疑让那妇女心中的希望跌至谷底,在众人的惋惜声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妹妹好不好?”被肖鸾菲救起的小男孩,双眼含泪,扯着她的裙角哭道。
肖鸾菲却不说话,上前将女童平平放置在甲板上,两手相交,托住女童的腰腹部,将她的头朝下提起,并有节奏地用力上下抖动,倒出腹水。接着,一手托住女童的下颌,另一手捏紧她的鼻孔,用嘴直接对着她的不断嘴吹气……
周围的人望着肖鸾菲古怪的举动,一个个表情茫然,幸亏溺水者是一个女童,若是换做是一个男子,肖鸾菲嘴对嘴做人工呼吸的举动,在这些人眼里恐怕就太惊世骇俗了。
半晌之后,那女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众人却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对肖鸾菲鼓起掌来。
那个美男子也是一脸的惊奇,望着肖鸾菲良久,才幽幽地说道:“你很特别,我叫竹寂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