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朝建武帝三年,入冬,纷纷扬扬的细雪铺天盖地降落,整个京都玉京披上披上了一层白皑皑的银装。
玉京城南脚下,山丘起伏之间,风搅雪,雪裹风,掀起阵阵狂飚。透过似雾似霾的迷蒙桃林,依稀可以看到被积雪压得沉沉的老墙和城上锯齿般狰狞的斜飞堞雉。枯老光秃的桃枝在沙沙的风雪中簌簌抖动,仿佛随时都会被厚重的严寒压折一般。
剧烈的颠簸和冰冷刺骨的寒意,让肖桃兰猛地打了个激灵,她艰难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又被萧萧朔风刮得刺痛而无法聚焦。
她感觉自己正趴在一个宽阔的脊背上,随着这脊背的主人在桃林间无规则地奔跑着。从他脊背上传来的丝丝热度,让肖桃兰在这冰寒的气候里感到无限的温暖。
眯起眼,肖桃兰不由有些呆愣,娥眉微蹙,双眸之中隐隐泛着寒光,这是因为她对周围陌生坏境感到疑惑的缘故,更多的缘由则是对正紧逼而来的危险气息,出于自身的一种本能反应。
她身后一群穿着怪异,浑身充满狠厉喋血味道的蒙面人,正手持锋利的劈刀,向自己追来,在萧瑟的风雪中俨然一群杀神。
一个,两个,三个……肖桃兰发现自己被包裹成粽子一般,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和双手,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打量着追来的强敌。
细数之下,那一群着装奇异的蒙面人足足有二十三个,肖桃兰惊骇地望着他们在桃林之中快速地穿插配合,伸展的左右两翼缓缓聚拢过来,将自己围在中央,确切的说是围住了背着自己的那人——一个留着长发,不明身份的青年男子。
是杀手!二十三个都是久经血腥杀戮的杀手!
肖桃兰望着那群蒙面人追击和穿插的方式,以及老练干脆的配合,在第一时间她便下了一个令她心底无比不安的结论。
蒙面人几乎毫无停滞,一围拢便齐齐举刀朝劈来,肖桃兰下意识将脖子一缩,脑袋紧紧贴在青年温暖宽厚的脊背上,似乎唯有如此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感。
嗤啦——
青年拔出一柄剑柄墨黑如夜,剑身烙红似血的利器,肖桃兰只觉身体随着那青年一摆,紧接着是数声闷哼,她便瞅见地上已经横躺着四五具死尸,鲜血洒落在一旁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剩下的蒙面之人并不因为几具尸体所影响,包围圈前面的蒙面人突然身体下弓,做出集体蓄势暴突的姿势,后边却是蹿出另外五人,跨步一跃,脚踩前面之人的肩膀,身形再次腾高,劈刀举高过头顶,刀锋闪着寒芒,映着肖桃兰惊愕无措的脸孔。
“我靠,老娘我这做的是什么恶梦啊……”肖桃兰咧着嘴骂娘,传出来的却是梦呓般模糊不清的呢喃。
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我还能思考?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具体,肖桃兰一时间根本辨不明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闭上了双眼,繁乱虚幻的思绪,一股脑涌入她的脑海之中,让她竟然忘记了眼前的危险。
一滴凉凉的液体从空中滴落至她的嘴角,腥气逼人,肖桃兰禁不住探出小舌舔了舔,是她熟悉到灵魂的味道,居然是鲜血。
青年连连后退,他手中的古剑正滴着血滴,他身上亦有几道刀伤,倒是肖桃兰自己毫发无损,只是被青年转得七晕八素,颠簸得够呛。
仅仅几个瞬间,二十三名蒙面人此刻只剩下七八人而已。然而,他们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布满血丝的眼瞳中更显狰狞可怕,一个个不畏死地扑来。
七个蒙面人只踏出几步,情况突生骤变,无数道破空之声响起,寒光一闪而逝,但见蒙面人一个个便无声地倒下。
青年将手中炫黑的利剑舞成一片剑影,只听得几声锐利的金属碰撞之声,剑影之中登时闪出几朵耀眼的火花。
“咦?”青年人蹙眉轻呼一声,只一刹那,青年脸色登时变得煞白:“穿心夺命针,飘渺岛的人!她们居然也来打小姐遗孤的主意,哼,所谓名门,所谓正派果然尽是豺狼虎豹之辈,吃人不吐骨头,赶尽杀绝啊。”
青年已经无处可走,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江河,刚入初冬,所以江面尚未结冰。河岸上空无一物,并无船只,不远处倒是有一个被遗弃的搓衣盆,可是这根本无法承载他的重量逃命。
青年麻利地解下背后的女婴,望着手中女婴柔嫩的脸蛋,面露犹豫之色,旋即猛一咬牙,恨声道:“若是留下来,你我都必死无疑,如今别无他法,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小姐,风醉无能,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您的血肉吧。”
婴儿清澈的双眼没有一般婴孩的游离,更让人惊奇的是,她墨黑的眼瞳之内居然暗藏着另一个闪着紫色精芒的瞳仁——天生重瞳!女婴的眼睛从表面看来与一般人无异,若不仔细端详,根本看不出这个女婴眼眸之中的秘密,她的眼睛像紫墨色水晶一样璀璨,有着不可琢磨的深邃和冰点的落寂。
在这严寒的天气里,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紧紧地盯着那青年,似乎那婴儿也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显得极其冷静。
冷静?她不过是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风醉甩了甩头,抛开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将婴孩小心翼翼地放进搓衣盆内,又从怀里掏出一卷纹路奇异的金色皮纸,塞进女婴包裹着的软色丝绸被衾内,接着将搓衣盆连同女婴移到岸边。
风醉在搓衣盆一端,轻轻送出一掌,搓衣盆顿时有了动力,横向朝江河中央划去,旋即拐了个弧度,渐渐随着波流飘远……
肖桃兰终于看清了那青年的容貌,脸庞清秀朴实,坚挺的双下巴微微有些翘,显得颇为峻峭。而那青年始终望着她,混浊的眼眸中流露出诸多复杂的情感。
倏地,青年身后冒出数名身穿白色衣裙的神秘女子,狠厉的目光在河面上扫视一周,最终落在肖桃兰身上,只是肖桃兰已经飘远了,追肯定也追不上,况且她们似乎也没有要追的意思。在这大冬天里,一个三个月大的女婴面对汹涌的河水,确实没有多少能活下来的几率。
“交出东西,我们可以免你一死!”
“你们会为今天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的……”
“哦,是吗?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处境吧,机会只有一次,你交还是不交?那东西不是你能独吞的。”
“……休想!”
……
肖桃兰在努力捕捉着那个叫风醉的青年越来越模糊的面容,她内心此刻有无数的疑问,却无法开口。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杀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在这具幼嫩的小身体里,不明白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
但有一点她明白,是那个青年救了自己,虽然将她丢在搓衣盆内,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入冬的大江里,生存下来的几率同样渺茫。
肖桃兰苦苦叹了口气,原以为命运是一根点点勒紧的绳索套子,粉白的脖子伸进去后,生命便在窒息中如尘埃般飘落。哪知命运有时竟是一坨热乎乎的****,踩到了,不知该骂惹来的一身腥臭,还是该感谢上苍对你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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