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鸿很有礼貌的躬身道:“老丈你好!”
老汉也学少女般上下打量着他,回话道:“小伙子你好!你打哪儿来呀?”
林挽鸿听到他说的是汉语,虽然发音有些不正,但总算能听明白说什么,恨不得抱住老汉亲上一口。喜道:“太好了,我……从中原来,还有一个同伴,路上遇到一群柔然强盗,所以才流落到这里。”这套说辞他早已设计好了,绝口不提自己打21世纪来,他自己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和莫名其妙,说出来更不会有人信了,那样浪费唇舌还让人觉得他不老实。
老者看着林挽鸿欣喜的表情笑道:“一看小伙子就是中原人,我年轻的时候跑南走北,可去过中原不少次,小伙子怎么称呼啊?”
“我叫林挽鸿,是中原姑熟人氏。敢问老丈怎么称呼?”
和老汉一席话,林挽鸿才知道他们是躲避战祸的回纥人,他们的先祖是同属敕勒族的薛延陀部,从蒙古温昆河迁徙至此,在布伦托海已经游牧生活了近百年,现在村子里已只剩下六户十余口人了。老者名叫萨巴赖,年轻时曾离开乌伦古湖去外面闯荡过一番,是村里最有见识和学问的人了。带林挽鸿回来的牧民叫乌胡丁,那少女是他的女儿乌兰,父女俩相依为命。
草原牧人热情好客,林挽鸿更是他们这里多少年难得的客人,当晚乌胡丁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招待他,尽管语言不通,需要村里唯一会汉语的萨巴赖当翻译,还是不影响宾主言欢。
林挽鸿沉入心底的希望又渐渐升起,向他们打听顾非烟的下落,最终还是失望了。
萨巴赖很为自己会说汉语和见多识广而自得,“我们居住在这里已经快一百年了,林公子是我们九年来招待的唯一一个客人。你所说的那个同伴我们没有看到,如果村里有谁看见我不会不知道的。村里只有老汉我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过,曾经到过中原的长安,那里真是好地方啊。人多过我们草原上的牛羊,房子又大又华丽像是宫殿。”
林挽鸿第一次感觉和无数次心神向往的千古帝都长安如此接近,默默念道:长安,我会去的,一定要从那里真正开始我神奇的穿越之旅。
第二日,乌兰从邻居家借来两匹马,和林挽鸿一起在乌伦古湖寻找顾非烟,尽管已经过去了两天,希望渺茫,林挽鸿还是不肯放弃,希望再次出现奇迹。
接下来的两天仍旧一无所获,林挽鸿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他准备放弃了。从布伦托海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原本还想一探究竟自己是怎么来的?可布伦托海烟波浩渺,更似深不可测,他想探寻也无从下手。而顾非烟芳踪渺渺,穿越之谜又无法解开,继续留在这里已失去意义。林挽鸿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
两天的相处,他从乌兰那里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回纥语,乌兰也和他厮混熟了,一副天真烂漫情窦初开的样子,还兴致勃勃的教林挽鸿骑马。林挽鸿以前哪里和马打过交道?刚接触爬上马背那那动作比第一次泡妞抓女孩子手还要窝囊。好在乌兰不会笑话他,甚至觉得那种窝囊是种帅。林挽鸿本来就长得帅气俊朗,皮肤白皙,一米七五的个子不能说威猛高大,但已算是相当挺拔了。和塞外游牧民族人相比更是显得俊秀好看,有如鹤立鸡群,乌兰何曾见过这样的帅哥,春心荡漾、自然是喜不自胜,把林挽鸿当作是上天赐给的礼物。
林挽鸿看在眼里摇头苦笑,更想早些离开这里,再呆下去走时都不知道该怎样和乌兰开口了。他见惯现代美女,陡然和一个古代美女亲密接触虽然大感新鲜,却知道除非动情否则不要留情或是饱食远遁,不然后果严重。所以林挽鸿对乌兰的天真纯朴兼她身上的古典气质存有好感,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否则以他花花大少的挑情手段乌兰这样的青涩丫头三两个回合怕就弄得她神魂颠倒了。这小丫头平日除了和村里人打交道,从来未和外人尤其青年男子交往过,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么容易喜欢上他再正常不过了。可自己绝不会留在这里,倘若害她情根深重那真是无心造孽了。
夜里,林挽鸿独自摸到萨巴赖住处,向他道明来意,请教他一些地理方面的知识。萨巴赖在村里的权威虽然不见得多可靠,但比起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肯定靠谱得多,至少可以保证他回中原途中不至于走太多弯路。
萨巴赖无儿无女,孤寡一人,他看出林挽鸿和他们不是一类人,迟早都会离开这里的。“林公子是翱翔在天空的鹰啊,即便偶尔落在地上也不会长久的,终究会飞回天空去。我们村子快十年没有接待过远方的客人了,我们相识一场也算缘分,这样吧,明天黎明时分,你来我这里,我送你两件礼物你再离开。”
天将破晓,林挽鸿蹑手蹑脚从乌胡丁家里出来,趁着微微的夜色叩响了萨巴赖的房门。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后萨巴赖提着一盏油灯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黑布包裹。他并没有请林挽鸿进屋的意思,把灯挂在门把上,径自走到屋外草棚下牵出一匹深色鬃毛的马,先在马身上爱怜的轻抚了几下,才把马缰递到林挽鸿手里。
林挽鸿知道他什么意思,接过马绳心内一阵感动,甚至有些鼻子发酸,自己和他萍水相逢,却得到他还有乌兰父女的竭诚相待,算是遇到贵人了。
他又接过萨巴赖递过的包袱背在肩上,喉咙噎咽,一揖到地,“挽鸿在此多谢老丈!”
萨巴赖至此才开口说话,“呵呵,小伙子多礼啦!包裹里有些羊肉干粮,还有一张我凭记忆绘成的由这里到中原的图纸,你可以藉此回到中原。这也算是一场缘分留作日后的纪念,去吧,中原离这里虽然路途遥远,但长生天会保佑你一路顺风的!”
林挽鸿再次躬身答谢,又请他代为向乌胡丁和乌兰父女告别,然后牵着马儿踏着黎明前的夜色大步而去。
昨晚几乎彻夜未眠,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和即将要离开他重生的布伦托海,林挽鸿恍如再世为人。顾非烟芳踪难觅生死未卜,他却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留在21世纪的父母还有女友好友更不必说,那些可能要成为永远的回忆了,一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得要哭。而眼前,他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和世界,他喜欢冒险和新奇刺激,前路或许就是一条充满冒险、新奇刺激的路,可他现在没有半分兴奋期盼的感觉,反而有些恐惧,明天会怎样?长安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和天地?他完全无法想象。
又是新的一天,太阳渐渐爬上地平线,林挽鸿打开包裹拿出萨巴赖绘制的图纸仔细研究了一番,收好后拍了拍马鞍上萨巴赖为他准备的的水袋,又回首看了一眼慢慢被抛在身后的乌伦古湖,然后双手抓紧缰绳,双脚微微用力一夹,口中轻喝道:“驾”,一人一马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林挽鸿到达阴山脚下。萨巴赖送给他的那匹褐色老马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似乎和他有了感情,放开缰绳它也能自己跟在新主人身后。林挽鸿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乌伦古”。
半个月餐风露宿的兼程,林挽鸿先离开乌伦古草原,渡过额尔齐斯河,再穿过荒无人烟的大漠,最后进入河西走廊。按照萨巴赖绘制的地图,翻过阴山离中原魏境就不远了。这一路风光雄奇壮美,林挽鸿却无心欣赏。途中偶尔遇到塞外牧民和去往西域的商贾,林挽鸿都谦逊的上前问路,讨些食物,再加上这相当于极限野外生存,他逐渐学会了捉些鱼儿烤熟、遇到野果子就采些来吃,倒也解决了肚子问题。
他现在看上去皮肤显得粗糙了些,晒黑了许多,头发更是早已失去了原来的光泽,下巴处还长出来一层青色的胡渣子,配上他颀长的身材,形相平添了一股威猛的气概。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林挽鸿抬眼望去,阴山如同一个饱经岁月风霜而依旧挺拔的巨人横亘在塞外平原上。它靠近大漠的北麓草木稀疏,飞岩走石,一派突兀雄奇。数百年前,这里曾是怎样的金戈铁马惊天动地?翻过了这座阻隔着汉族与北方游牧民族来往争战的天然屏障后,他就要真正入塞中原了。此诗是唐人王昌龄的边塞之作,写的却是汉飞将军李广的故事,一将当关,万胡莫敌。中原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不教胡马度阴山!晋分东西,五胡乱华,胡马早就度过阴山,肆虐践踏了中原的每一分土地吧?汉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纵横漠北封狼居胥已成了绝响,武悼天王冉闵若非早折,是否历史也会改变?
林挽鸿摇头苦笑,胡马?我骑的也算是匹胡马吧?唉!胡马度不度阴山跟我有什么关系?历史早已注定,谁也无法改变的,哪里轮到我来操心?还是想想到了山那边自己怎样讨生活吧?
这些天一个人行走于人迹罕至的大漠之上,林挽鸿想得最多的却是回忆。每当想到自己和以前的亲人朋友同在一个地方偏不同人世,再见无期,他就心中难过,无法排遣唯有拼命打马狂奔。或者和亲人有机会再见,那时候他们见到的怕是自己都已分辨不清的一堆白骨吧?那还得运气好,否则他只能是只孤魂,游荡在历史的时空之间。至于到中原后有何打算?林挽鸿一想到就马上打住,他不愿意设想,对于这个时代他还有如是个婴儿,也会是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想了也是多余。但有一点林挽鸿清楚,那就是不管怎样也不能辜负了上天赐予这难得的生命体验。
一阵山风吹来,林挽鸿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太阳没入了一大片乌云后,看样子马上有一阵急雨要来了。
天色突然暗淡了下来,豆粒大的雨点从天而降,说来便来,瞬间淹没大地。林挽鸿牵马躲进半山一处天然石洞中,随手抹了抹脸上的雨珠子。“乌伦古,咱们今天怕是过不了山了,这雨来得急,下得人就跟你似的,没了脾气。我们今晚就在这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就打马哈哈入塞中原,怎么样?”
自说自话完,林挽鸿掉头打量石洞,也不知道这里怎会有个石洞恰好供他避雨歇脚?洞外急雨黑天,洞里更是光线昏暗,看不到里面有多大多深?
忽然洞里深处透出两点碧绿的荧光,还微微晃动着,看得林挽鸿心头发怵,暗叫道:“我靠!什么东西?不会真有山精鬼怪吧?”
愈是这样想愈觉害怕,他往乌伦古身旁缩了缩,那两点荧光依旧没有闪烁,像是一对眼睛盯着自己。林挽鸿跺了跺脚,壮着胆子大声道:“什么东东啊?别开玩笑了老兄,会吓死人的。我只不过是个路人,经过贵宝地,暂借地方避个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