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苏真哲按时回到家,说实话,他现在越来越习惯家里有人做好饭等着。以前他也常常幻想这样,甚至偷偷的许过愿,如今愿望实现了,却又怕又恨。怕呢,是怕失去这难得温暖,恨呢,是恨自己渐渐的想不起母亲的样子了!不知为什么,苏真哲是明明知道母亲的样子的,可是在脑海深处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想去抓却总也抓不到,所以三四岁时,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非得缠着母亲拍怕才能入睡!
站在门口,苏真哲还是有些犹豫,不过终归还是推开了门。“我回来了!”屋子里没有传来以往方姨的应答声,苏真哲有些愣,心里突然间有些失落,不自然的向外退了一步,似乎想确定什么。摇了摇头还是换鞋进了屋子。发现只有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苏真哲似乎又觉得回到了以前,有些难受,抬头开了看沙发上面的墙上,父亲和方姨拥有灿烂笑容的结婚照还在。于是低头笑了笑,一个人走进厨房,对着父亲问道,“喂,吵架了!”父亲对苏真哲不带称谓的叫法很不满,“小子,好歹我是你爹吧,跟我说话,怎么着也得带个称呼吧!”苏真哲放下手中的锅子,回头看着父亲,看的苏爸爸有些发毛!“请问苏总,你是吃海鲜还是红烧排骨的,方便面!”苏爸爸叹了口气,“放哪吧!你方姨被请去学校见老师了!晚点回来!回来一起出去吃吧”
苏真哲给自己也到了杯水,坐到父亲的正对面。刚想开口,玄关传来了要是开门的声音。“开门去啊,准时她娘俩回来了!”
苏真哲重重的把被子放在了茶几上,有些水溅了出来。“你!”苏爸爸对儿子的态度很不满,刚想发火,就听见胡小佛那招牌哭声,忙站起来去看,却见方姨一手拎着包,一手拽着胡小佛的胳膊开门进来。胡小佛哭的有些喘,小脸通红通红的。苏爸爸急忙上前抱起了胡小佛,轻轻的拍着胡小佛的后背,任她把鼻涕眼泪抹在身上。苏真哲轻轻哼了声,又坐回沙发上。
方媚,踢掉脚上的鞋子,把包狠狠地摔在沙发上,一屁股做了下来,端起了苏爸爸的茶杯,大口大口的喝干杯子里的水!喘了口气,恨恨的说道“你把那小丫头片子放下来!”
苏爸爸有些奇怪,看了看胡小佛,有些心疼。“我说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你问我,你怎么不问她!”方姨看样子是真都生气了,一改往日的温婉,或许现在的才是她的真面目,苏真哲悠闲的喝着白开水,等待着“全武行”,突然间发现“完达山”也是有点甜的。
苏爸爸把胡小佛放在了茶几上,在方媚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拍着老婆的后背,以前苏妈妈生气时苏爸爸也是这个动作。
“说吧,是你自己汇报呢!还是我来啊!”方姨终于恢复了些状态。靠在苏爸爸的怀里瞪着胡小佛。
此时的胡小佛已经停止了那惊天动地的哭声,盘腿坐在茶几上轻轻的抽泣。苏真哲有些不满方姨的占着自己老爸的姿势,拽了几张面巾纸扔给给了胡小佛。全家人都静静的等着胡小佛的坦白,可惜小丫头只是在继续低着头抽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这种拒不交代的态度再次成功的惹怒了方媚,一拍桌子坐直了身子,吓了苏爸爸的心脏好一阵的扑通!另一只手有节奏的点着胡小佛的小脑袋瓜子,“胡小佛!你有没有点样啊!你让我丢死人了知道不!我高高兴兴的去接你放学,被你那四眼班主任请进了办公室,那真是,三堂会审啊!所有的老师都控诉啊!什么上课说话,搞小动作那都是小的……”苏爸爸把方媚的手拉了过来生怕在这么点下去胡小佛的小脑袋得出了个洞。方媚却打掉了苏爸爸的手,继续训斥道“今天更是厉害了啊,把人给挠了,人家家长不乐意了!说什么要是毁容了,让咱负责!我是又陪笑脸又说好话的!胡小佛,你倒是有没有听啊!”
苏爸爸看到胡小佛几乎又要哭出来,忙上前说“好了好了,不就是小孩子打架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那考试门门不及格是怎么回事!胡小佛你刚才不是很嚣张么,人家小孩在办公室向老师汇报考试作弊,你到好上前就给人一巴掌……”
“谁叫他告状了的!我又不是看他的卷子,你告什么状啊!人家都没说不行呢……”胡小佛扬起了小脑袋,一脸愤愤。
“小丫头片子,你还顶嘴!考试作弊就已经够可耻了!你还扰乱考场!”方媚终于是忍不住了,把胡小佛按在自己的腿上一顿是一顿拍打,拍的手掌都有些发红,胡小佛惊天动地的哭声再度响起。看的苏真哲都有些心疼!苏爸爸急忙把胡小佛抱了出来,此时的胡小佛坐在苏爸爸的怀里指着方媚大声的哭着!一边哭还一边不住的说着什么,却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小佛乖不哭了,以后听妈妈的话,咱好好上课,好好学习……”苏爸爸温柔的哄着,苏真哲看得心里直堵,说了句我饿了!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方媚一听苏真哲说饿,脸色马上变得是灿烂无比,“都是让那丫头气的,小哲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不用了,我自己煮面,你继续训……”苏真哲此时的心情很糟糕,为什么自己父亲对待胡小佛更像是亲生父亲!从小自己和父母就不是很亲,总感觉像是有快玻璃搁在中间,能看到就是无法触摸。
第二天是周六,苏真哲昨晚睡的很晚,起来时都快中午了,餐桌上放着几片面包和一杯牛奶,还有一根烤肠,以往周六苏真哲都是在胡小佛的吵闹声起来,今天屋子里很静,没有胡小佛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苏真哲还真有些不适应,想必是那对母女又是拿着老爸的钱去购物了,虽然每次都给苏真哲带些东西,可是苏真哲除了一句“谢谢”,也不说什么,吃着穿着玩着也是心安理得,至少那是老爸的钱,以前自己可是唯一的合法继承者!这一天苏真哲过的很无聊,同学周六大都去参加各种补习班,没有人可以一起出去玩,苏真哲的成绩一直很优秀所以补习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苏爸爸也从不强求儿子。于是整个一天在沙发上用各种苏爸爸深恶痛绝的姿势看着电视,完全没有平日一丝一毫的样子,看到兴起时还会在沙发上跳起来,偶尔还喊上两句。也偶尔抬头看看墙上苏爸爸和方媚的照片,露出一丝坏笑!
下午四点多钟方姨牵着一脸阶级斗争的胡小佛进了家门,苏真哲在听到门响的那一刻迅速恢复了绅士风度,说了句“回来了!”便继续认认真真的看着电视。胡小佛扔掉书包坐在苏真哲的身边一把抢过了遥控器开始快速的胡乱播台!方媚优雅的脱掉鞋子,看到女儿的动作有些不悦,“胡小佛,你能不能淑女点!”换来了胡小佛大大的白眼!
晚上吃饭时,方媚在饭桌上说出了她的计划,原来一整天她带着胡小佛去了不少拥有所谓的淑女培训学校,想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打造成中国版的奥黛丽赫本,说的是苏爸爸两眼直冒光,好像明儿就是公主殿下了。苏真哲一边扒着碗里的米饭,一边却在心中不住冷笑,小心人家告你盗版!胡小佛依旧在碎碎念,把勺子和碟子碰的是叮当直响。
一周后,一架昂贵的钢琴飞过了大洋在苏家落地。钢琴很漂亮,象牙白,高贵,胡小佛也是很漂亮的,至少在经过个十年八载的也是个尤物,可是往钢琴边上那么一放,怎么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胡小佛倒很是兴奋,坐在钢琴边上是一阵狂按!苏爸爸是眉开眼笑,仿佛胡小佛以后就能成什么女贝多芬似的!这副天伦之景看得苏真哲直发毛,越发感觉自己是外人了。一声不响的拿着足球去踢球了。
好友李朝晖是有越来越横着长的趋势,在球场上没跑多久就把苏真哲拉到了树荫下,看到好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调侃道“别跟死了爹似的,咋了?”
苏真哲坐在树荫下,目光深邃,轻轻一笑,看的李朝晖有点痴了,吓得是直摇脑袋,“我说啊哲你小子别他奶奶的吓人啊!”
“没事!”接着又是一言不发,继续沉默。
“我说你不对啊,怎么了倒是,自从狐狸精娘俩进门,你过的也是有滋有味的啊,咱今儿又忧郁了呢!”
“你说。当一个男人给别的女人的孩子,当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买了很贵重的礼物代表什么!”
“代表啥?代表你家那狐狸精有本事呗!”李朝晖挥了挥胖胖的小拳头。
“我又没说是我爸!”苏真哲似乎在澄清什么,急急的说道,声音却是慢慢的低了下来。
“拉到吧,不是你那后妈又是啥!我妈昨天还说我老爸呢,看人家,老婆不用上班天天就是逛街消费!要是我,也得变得法要东西啊,自己要那多没涵养啊!给自己姑娘要点保值的多实际!就你小子笨,我告诉你,你自己老爸不榨白不榨!此时不榨,待到想榨时以成……哎,你上哪去啊!”
苏真哲已经无心听下去了,他感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似乎他马上就要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从小到大那种孤独感又慢慢升腾了起来,就好像每每半夜惊醒总能恍惚中听到那一声声叹息。
站在自己家的门前,却迟迟不敢开门,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了?他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如此熟悉的家却又如此陌生。熟悉到闭着眼睛都可以知道每个东西的具体位置可是却也陌生到不敢像胡小佛一样可以大声的叫大声的喊,甚至大声的哭,似乎自己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到此来借住,更像一个债主。终归方媚不是亲娘啊,即使每日小心翼翼的讨好,却总是少了一份真实。有时候他倒是希望方媚像对待胡小佛一样对待他,打一顿骂一顿。甚至有时候故意打碎杯子甚至故意去逃学,可是方媚却总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学校有什么不开心。让他连叛逆的情绪都没有了,这一年来,对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是如此压抑的。
在经过每天放学被胡小佛断断续续的琴声摧残了半个月后,苏真哲在晚饭后全家坐在一起看电视时提出来要去上补习班,苏爸爸有些愣,方姨却忙说“好好好,都上初中了,补补是好的,以后能上个好高中……”
苏真哲却打断道,“我要去学法语……”
苏爸爸又是一愣,端茶杯的手有点抖,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于是以后苏真哲开始他的法语学习。胡小佛的淑女养成计划也在慢慢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