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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光绪十五年十一月六日傍晚,在上海的黄浦江码头,贾华带着李三和库恩两人登上法国“伊拉瓦第”号邮轮。次日凌晨,邮轮驶出吴淞口,奔赴欧罗巴洲。
贾华坐在船舷上,遥望东海,只见波光粼粼,海鸥游弋。黄埔江外,往来穿梭的渔船传出号子的喊声。偶尔驶过身旁的货船,一道浓重的黑烟,说这它本身的碌碌繁忙。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平和,不像自己在天津那般左右逢源,也不像在河南那里的辛苦维持。这让他想起了范文正公的千古名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以前自己读到此处,始终不解其中滋味,可经历一番庙堂明争暗斗后,贾华才深刻体会到范仲淹当时的心境。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身旁的库恩听到他的话,回过头来,见贾华神色不同以往。笑着问了句:“贾,你知道吗?这次我们总共赚了七八万英镑,上帝啊!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这么有钱。”
贾华听到库恩的喊声,这才对他说道:“我的朋友,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这是个神秘的国度,在这里只要你是朋友,他们便会十分的慷慨,你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特别是金钱。但如果你想将他们征服,结果只有一样,就是把你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到头来往往什么也得不到。”
“回到伦敦的时候,我一定会让汉波那个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家伙。还有我美丽的表妹,我想她一定被为我这大胆的探险和聪明的大脑所折服的。说不定她会改变决定,离开汉波那个混蛋,然后嫁给我!”库恩嘴里在诅咒着情敌,可眼神里全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贾华他们这次出访英国,完全是一个意外。河道总督倪文蔚的过世,不管是在现在,还是以后的时间里,几乎都没有被人提及,似乎他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历史人物罢了!可在贾华看来,他的过世对整个大清王朝,或者说对整个中国未来的走向,气数,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倪文蔚和他的前任李鹤年一样,同属于朝廷清流一系,但他们又都放过多任的地方大员,不像那些只会闭着眼读死书书虫,在思想上他们更加倾向于地方督抚的洋务派。大清稳固的政治基础,本就是满清贵族、朝廷清流和地方督抚三足鼎立,相互制衡。
而倪文蔚的两栖身份,和他的地位,以及在清流中的影响。都能影响到朝廷的许多重大决策,从而使得这些决策,不再是泛泛而谈的清流空言。他死之后,李鹤年丢官回乡。朝廷清流便成了翁家一家独大,从此后朝廷完全进入朋党之争时期。以往的政局终于被彻底打破。满清贵族和清流文人,在翁同龢等人的暗中联合下,已经站到了同一战线。可以说朝廷已经在磨刀霍霍,准备对他们自己的擎天巨柱北洋水陆两师开刀。
如果按照历史的走向,后来的甲午战败,北洋倒台,这一切看似满清贵族和朝廷清流的胜利,而他们牺牲掉的却是中华三千年的气运。而后来的戊戌变法,也不过是朝廷清流和满清贵族为了争夺权力的内讧。这一切或许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可是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子孙却不得不吞下,这些目光短浅之徒种下的苦果。
李鸿藻替贾华递了个折子,说是自己父母骨骸,远在英伦,双亲在时,无不思念故土,今明桦出任朝廷官员,自当亲往英伦,迎回遗骸,上安双亲遗愿,下奉人子之孝。历代王朝无不以孝治国,有清一代更是如此,李鸿藻的这份折子,不过是想给贾华寻个借口,好堵住御史言官的口。却没有想到给贾华惹出一个大麻烦来。
原本朝廷派遣江苏按察使陈钦铭为出访英、法、意、比四国大使,可圣旨刚颁布,陈钦铭便一病不起。当时朝廷官员都认为出使国外,不仅没什么好处可捞取,都把出使外都视为极苦差事望而却步,所以陈钦铭不愿意出使西方四国,就想方设法地推托,最终借口患病在身,不能远游逃过了这一劫。这样一来,朝廷就只能另觅人选,可在人选尚且没有定下来的时候,总要找个代理的人。李鸿藻在给朝廷的折子中提到他,自小随父母逗留南洋,后来游历泰西诸国,曾就学于英伦牛津,对洋务外交精通熟稔,可堪大用。便下了一道诏书,让贾华以上海道员的身份署理出使英国公使,接替上任英、法、意和比四国钦差大臣刘瑞芬。
贾华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称,李鸿藻的口气很大,不过是为了提高他的身价,可这出使国外,向来决非小事,还真不是自己能够担当的。
他虽然是赶鸭子上架,可这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先将库恩找过来,两人并排坐在船舷上,吹着和煦的暖风,南中国的冬日,斜照下来,温暖而舒适。库恩将他知道的一切英国历史故事和国内的一些根本动静,都一一说了一遍。英国的君主立宪体制,这个贾华还是知道的。现在的英国还不是后世的工党和保守党两党执政。执政的是工党和自由党,目前英国首相是索尔兹伯里侯爵英国的保守党领袖。“不过,我很不看好他,今年初期英国爆发了经济危机,采煤量下降百分之十多,生铁和钢产量分别下降百分之二十左右,船舶吨位减少了三分之一,出口和进口都锐减。可政府却毫无办法,所以我还是看好两年后的大选,希望自由党的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可以赢得胜利,毕竟他曾经担任过三次首相,而且也是理财高手,我想也只有他才能挽救英国经济。”库恩最后说道。
“经济危机!”这可能是一个机会,贾华心里想着,不过对于库恩的话,他并不是全信的。
现在贾华只怨恨当初为什么要混黑社会,不能多读点书,以至于这个时候,对于这个时代,特别是对于国外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事到临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解决。只好寄希望自己能够随机应变,至少不能像清王朝的那些官吏们,随便就能买了土地。
就在贾华想这心事的时候,伊拉瓦第”号邮轮的船长,走了过来,向贾华说道:“公使阁下,这里有一封给您的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