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档案81号》
“妈妈!”我伸出手。
睁开眼,人还在地下故宫。原来是梦!
好像做了个可怕的噩梦,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梦的内容了。
等我清醒了一点,开始环顾四周。
因为没有窗,所以很难分辨现在是几点。
中央的孔明灯一直亮着,我看了看手表,10点了。
然后回过神来,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其他人应该都已经下班了。我扫了眼周边,只有唐七七留下的一张纸条:
“明天见!竞争对手。”我苦笑不已。
自从坦白我们二人之间天然的矛盾后,唐七七就不客气地使唤起我来,各种杂活是张口就来。
当然,这也说明唐七七每天的工作真的很辛苦。这么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她人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毛病,令人心疼。
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走之前,又去看了看我负责的喜鹊。
喜鹊依旧恹恹地窩在大笼子里,两眼无神。怎么判断鸟的眼神?其实鸟的眼珠子通常来说是转个不停的,梅兰芳大师据说就是盯着鸽子的眼珠子练眼神的。
喜鹊无神,眼珠子不转。其实,它的眼睛很漂亮,让我想起了母亲,一样的黑瞳,那种黑得发亮的颜色。
“喳喳!”嗯?我抽回了记忆。
“喳喳喳喳!”突然,喜鹊开始欢喜地叫唤起来。
怎么了?你是要喝水了吗?我抱着喜鹊笼子,盯着它看。
但喜鹊也不喝水,也不吃东西,只是一味地反过来盯着我看,然后也不叫了。那眼珠子,像是困惑。
我也困惑了,是我听错了吗?怎么就叫了两声?
等了一阵,一切又复归初始,喜鹊再度回到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今天就这样吧。回家!
走上二楼,准备开门。
“锵!”金铁交击的声音镇住了我。
“什么人?”谁在说话?
“是小王啊!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去?”我四处寻找说话者,却遍寻不到人影。
“嘿!抬头看门上!”
我闻言,抬头一看,只见门上贴着的两尊门神活了,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之前“锵”的一声正是二位手中的武器所致。
“啊!”我吓得摔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两尊门神大笑起来,栩栩如生,好像恶作剧得逞一般。
我一直都没有留心过这幅门神画,想不到它也是地宫神藏之一。
左边的神荼率先停止发笑:“小王啊小王,你还没交代,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去?”
我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睡着了。”
右边的郁垒还在笑眯眯的:“小王啊小王,以后可不能搞得这么晚了。”他突然瞪大眼睛,整个脑袋从画里伸了出来,几乎要和我鼻子挨鼻子了。
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郁垒还自顾自地:“……要知道——故宫晚上,闹鬼!”
然后就见两位门神一起哆嗦着:“很可怕的!”
哈?看着两尊门神逗逼的样子,我忽然觉得画风很萌。
然后恭恭敬敬地朝门神拜了拜:“多谢二位上仙指点。”
神荼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态度:“晓得就好!晓得就好!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千万别回头!”
然后大门中间交叉的武器又分开了,门神又恢复了贴画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地下故宫七道门,一层五道,二层两道。一层连接五间馆藏室;二层中,这一道连接着地宫和外界。
地下故宫每个馆员都有自己单独的进入通道,凭借蔡侯纸、毕昇印所制的名片进出。我的通道是珍妃井,不知道其他人的是哪里,这个是机密。不过,我猜其他人要舒服得多,因为,据我每天早上的观察,只有我一个人是滚着进来的。
此外,每天中午,此门连接着前门大街,用来拿外卖或其他一些杂物。到了晚上下班,则是从储秀宫里出来。
晚上的故宫,黑漆漆的,有些冷。
储秀宫离后门比较近。但这么晚了,后门也不开了,我得绕回前门。
这是与早上截然不同的风景。早上虽然也清冷,但却显着精神,就像是打扫干净屋子准备迎客一般;晚上却是阴冷,不多的几盏灯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阴影中不知藏着什么。
我裹着身子,快步前行。宫廷剧里储秀宫可是怨气的滋养地。
不经意间,我的随意一瞥让我的肾上腺素直线飙升:我的影子背后,还跟着一个影子。
第二个影子矮小多了,佝偻着背,可是速度丝毫不输我。
我感觉不到冷了,只恨脚步太慢,却又怕鬼影发现我已察觉不妙。两尊门神关于故宫“闹鬼”的哆嗦声开始魔音灌耳。
终于,我赶到了一盏明灯下,回头一看,只剩自己的一个影子了。我松了口气,大概是错觉吧。
故都的秋可是很冷的,我居然出汗了。
继续往前走,耳边却传来虚无缥缈的歌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这回出的是冷汗,透心凉。依稀可以听出,是女声。还有我要蹦出来的心跳!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妈呀!快跑!
我慌不择路,故宫毕竟多石栏,跑起来有点绕。歌声总是似有似无地飘过来,这肯定是个女鬼!
终于跑到离门不远的一处亮灯下,歌声消失了,我也跑不动了。
京城居,果然大不易。隔几天我就得狼狈乱窜一回。
靠着红墙,我歇了歇。怎么有凉气吹脖子啊?
吹气?我呆呆地回头,阴影中一张老太婆的脸冒了出来,满脸褶子看着我笑,张开嘴,嘴里不见舌头。
我就晕了。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躺在不知名宫殿旁的石凳上,一晚上巡逻的人居然没发现我。
我看了看手表,才7点。故宫外车水马龙的声音若隐若现,又是新的一天。
昨晚惊悚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夜宿户外的酸疼感和低温感。我甚至想不起最后那个老奶奶的样子了,只剩模糊的感觉,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去洗手间抹了下脸,有点黑眼圈。还好,直接去上班吧。
一切如常。我继续干着杂活,忙完后就去帮唐七七,顺便看看我的喜鹊。
一阵铃声响了。
是我的手机。真神奇,地下故宫居然收得到信号。
我躲到一边接听:“喂?”
“小王啊!”
“大伯?”我狐疑了,大伯可是没事很少打电话给我。
“小王啊,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在京城过得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谢谢您。”我客套着,“我现在找着工作了,这会儿正上班呢。”
“哦?什么工作啊?”
什么工作啊?我思考着,然后掏出自己的名片。
“我在故宫博物院呢,现在还是实习生。”
“故宫?你是说——那个故宫?”
“嗯……就是那个故宫。”我很不自信地答道。
“哇!真了不起!那,你每天都能坐龙椅咯?”
我满头黑线:“哪有!我就是个打杂的。”
那头嘟囔着:“……我猜也是。”
“……”我无语了,“大伯,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我现在忙着呢。”我可不想今晚继续陪鬼唱K。
“哦,没事,没事。你忙吧,你忙吧,家里不用挂念。”
“行!我得空了就打电话回去!”没等我说完,对方就挂了。
真是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哎呀!忘了问小小王的情况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我想起了昨晚,梦到妈妈了。爸爸妈妈失踪的时候,小小王还很小,他还记得爸爸妈妈吗?
我大脑里灵光一现,冲了过来。
大佬蔡准备召开晨会,好像有什么事要宣布。
“我知道了!”
我大喊着,所有人看着我都跟看神经病似的。
我知道了!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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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旧档》
(译稿)
嘉靖五年。
“见过阳明先生。”
“用修小友,不必多礼。”
王伯安看着年近不惑的杨用修,这位才华不输解缙的状元公,纵使历经坎坷,眼神里依然没有丢掉骄傲,和父亲王华一般无二的骄傲,大有“欲把太空敲粉碎,满天星斗落人间”之志。
此次杨永修回家探视,在王伯安的安排下,几经辗转,才有了这一次的会面。
杨用修亦打量着周围,二层大厅,古朴简洁,处处流露出一股神秘气息。我是怎么进来的?杨用修记不太确切了。
“杨大学士可安好?”王伯安微笑问道。
“托阳明先生的福,家父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杨用修拱拱手,此次探亲原是为了探病。
“用修可愿重回中枢?”王伯安开门见山。
杨用修低头不语,他以为王阳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自己曾大骂心学“削经铲史,驱儒归禅”,坚信“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而王阳明则被信徒奉为当世圣人。
“阳明先生似乎亦处江湖之远也。”
王伯安压了压手:“明年我将起复。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你的心。”
杨用修怀疑地看着对方:“你有什么要求?”想让我和心学传人一般,向“大礼议”之争屈服,这是不可能的。
“尝闻用修博物洽闻,于文学为优。墙上有六幅画,不知你能不能猜出分别画的是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