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箫抬起头看向帐内,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正中主位上端坐一人,身着深色劲装,棱角分明、器宇轩昂,分明就是那天受伤的男子,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他是后周的殿前都虞侯、未来北宋王朝的缔造者赵匡胤!
在他的身边围坐着几人,其中一个手拿酒杯,站起身来要和旁边人喝酒的大汉正是那位曹某人曹彬,其他的几个人她都不认识。
看到他们进来,赵匡胤笑着说:“则平(赵普字则平)你来了,快过来坐,我们都要等你,可是老曹不同意,他说他馋酒了!”一席话把大家逗得全乐了。
曹彬听到赵匡胤这么说自然不能承认:“大哥,你怎么这么说俺老曹?谁不知道俺老曹和则平的关系?那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呐,能因为一杯酒不等我兄弟,对不,兄弟?他说着朝他们走了过来。
当他注意到赵普身边的人时,惊讶得嘴张得老大,酒杯都被他扔到了地上,“你,你是,是你呀,小哥!我是曹某人啊,曹彬!那啥,大哥,你等着!”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跑回酒桌前,拉起赵匡胤就嚷,“大哥,你不是一直说想再见见救命恩人吗?喏,就是他,这个小哥就是那天给你治箭伤,救了你一条命的人!”
赵匡胤开始有些云里雾里,后来就听明白了,他几步走到秦箫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救命恩人在上,请受赵某一拜!”
他的举动震惊了屋里所有人,除了咧嘴傻笑的曹彬。秦箫惊慌得不知所措,她忙用手相搀,满脸通红,“赵将军快请起!当时我正巧遇到你们,也算天意使然,我只是举手之劳,何劳将军如此大礼,岂不折杀小人?”
赵匡胤在她的搀扶下起身,正色说道:“受人点水恩,当以涌泉报,更何况你救的是赵某的一条性命?大恩难以言谢,来,先请上座,让赵某敬恩人一杯酒聊表寸心!”
说完不容分说就将她拉到主位坐下,亲自满上一杯酒,双手端到她的面前,“恩人请饮!”
秦箫为难地看向赵普,询问他的意见。赵普开始也是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位兄弟还立过这样的大功,身在周营,说出来这该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呀,而她却沉默不言,看来自己这位弟弟不是常人啊。想着,他含笑点点头,示意他喝下。
秦箫没法只好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赵匡胤看她喝了酒,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个救命恩人,让他很有好感。
席间,秦箫得知了赵匡胤是如何以五千人击退辽国的数万人的围攻,然后负伤昏倒,路遇自己的事情梗概,心中对这位传奇人物充满了敬意。
一旁曹彬挤了过来,手端酒杯,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小哥呀,你可不知道啊,我大哥醒了之后,得知你这位救命恩人走了,把我骂得像个狗头一样,说什么我放走了他的救命恩人,让他一辈子愧疚,还说要军法处置我呢,你可得作证,是不是你自己溜走的?”
秦箫点了点头。
“大哥,看到了?小哥承认了,以后不许怪我老曹了!”曹彬冲赵匡胤嚷道,赵匡胤微笑着答应,一旁众人也都哄笑起来。
“小哥,今天我曹某人也要敬你杯酒,谢谢你在我老曹走投无路时神仙般地出现,救了我大哥,也就等于救了我。我当时说过,现在当着大哥和兄弟们再说一遍,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老曹的命就是你的了,上刀山下火海你努努嘴,我老曹要说个不字,就不算英雄好汉!”
说着,他把酒递到秦箫面前,“兄弟,喝!”秦箫想推辞,可又怕他少兴,只好也喝了下去。
这时,赵匡胤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周围的人也都归座,赵普坐在她另一边。
赵匡胤看向赵普:“则平,莫非你那位引路的兄弟和我这位救命恩人是同一个人?
赵普点头,“主公,不过则平并不知道小弟救过您的命。”说完看了秦箫一眼,颇有责怪之意,秦箫只好假装没看见。
“噢?难道这位小兄弟在军中数日,竟对此事守口如瓶,连则平都不知道?哎呀,小兄弟,你立下如此大功却只字未提,不居功要赏,实在难能可贵,令人佩服啊,来,大哥的恩人就是我高怀德的恩人,高某敬你一杯!”高怀德身高臂长嗓音洪亮,看来与赵匡胤的关系极不一般。
秦箫喝了两杯烈酒,嗓子辣得够呛,不想再接这杯酒了,“高将军,恕小人不能再饮了!”说完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赵普和曹彬,她也感觉曹彬这个人挺可亲的。
赵普马上起身,“高大哥,小弟不能饮酒,这杯就让我代劳吧,可好?”曹彬看到她的求助也心领神会,也过来替她说话。
高怀德不乐意了:“我说老曹,小赵,你们啥意思?啊,你们敬酒小兄弟都喝了,难道不把我老高放在眼里?”
秦箫看事情有点难办,只得端起酒杯准备喝,不想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了她的手上,让她心里一动,转头一看,是赵匡胤。
“我说老高,小兄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看他身体瘦弱,必是不擅饮酒,又何苦逼他?这样,你为我而敬他,就让我来代饮吧。”说着,冲秦箫一笑,拿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高怀德也爽快地笑了起来,“好啊,看来我这个小兄弟很有人缘啊,刚来军营就找到了小赵老曹这两个哥哥,现在大哥又护着你,你可是找对靠山了,我老高也学大哥,替你喝一个。”说完自己一仰脖喝下一杯酒,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帐内气氛非常热烈。
然后,赵普又应大家的要求给他们正式引荐了秦箫,介绍了姓名、家世和现在的职位,家世当然都是秦箫告诉他的那些事。曹彬又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那天如何巧遇秦箫,她又是如何在山洞中给赵匡胤做手术,又是如何做了好事不辞而别的,引得人们一声声的赞叹。
这时,坐在曹彬身边的那个文官打扮的人开口了:“大帅,苗训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匡胤说:“苗兄弟有话请讲。”
“是。方才在下听了秦兄弟的事迹,感到秦兄弟不只医术精湛,更可贵的是他施恩不图谢,忠肝义胆,令人钦佩!这样的人,大帅应该重赏,一来表达大帅个人的感激之情,二来也向天下彰显大帅重情义、敬高士的气度,我想这样一来天下人都要敬服于您的胸襟志趣了!”
“说得好!我楚召辅对苗兄的建议深表赞同!”另一个文官模样的人附和到。
赵匡胤笑道:“老曹是知道的,我早有此意,只是光给秦兄弟官做怕是亵du了他,因为我现在看出秦兄弟实在不是一个俗人啊!”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秦箫,吓得她根本不敢抬头。
“这样吧,”赵匡胤接着说,我赵某人生平最看重兄弟,无论是我的亲兄弟还是结拜兄弟,都值得我为他流血。秦兄弟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兄弟,我决定今天就与他结拜,做亲兄弟。诸位看如何?”
大家齐声叫好,尤其高怀德更是兴奋:“大哥,我们义社十兄弟已是天下闻名,你又与秦兄弟结拜,我老高又多了个兄弟,真是痛快!”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忙着准备,让帐外的士兵送来结拜的供品器具,香烛桌案,就开始举行仪式。
秦箫心里也很激动,刚才赵匡胤低声询问她的意见,她怎能推辞?更何况能做赵匡胤的兄弟可不是一般的荣耀,她这个现代人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仪式举行得非常顺利,最让她紧张的咬指滴血也完成了,他们喝下了融着彼此鲜血的酒,仪式就完成了。赵匡胤长她十几岁,自然做大哥,他们彼此见了礼,大家在旁边鼓掌祝贺。
赵匡胤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你和赵普是兄弟,我随他也叫你小箫吧。小箫,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了,我赵匡胤戎马多年,遇人无数,所结交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对一个路人尚且尽心救治并且不求回报,足见你的人品。今后我们就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了!”
秦箫的心情复杂,她一个女子与人结拜为兄弟,是不是有些欺骗的嫌疑呢?但她真是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无法拒绝呀。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宴会在他们的结拜仪式中达到高潮,众人又畅快地喝了一阵,谈天说地,指点江山,不论文官还是武将,说起天下的事来都是见解深刻,秦箫暗自佩服。此时,她并未察觉,这满座的人竟大多是后来那场著名的“陈桥兵变”的组织者和参与者,被列为大宋的开国元勋而名载史册。
宴会在极尽欢愉的气氛中结束,赵匡胤告诉赵普,明天带秦箫来,他还要另有封赏,秦箫再三推辞未果,只得同意。
回去的路上,秦箫轻轻对赵普说:“大哥,别怪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只当是一般人,加上这些日子心中有事,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存心对你隐瞒,你千万不要生气呀!”说完还撒娇地摇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普本就没有生什么气,加上他早已知道秦箫的人品心事,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所以非常理解她。
月光下,她大大的眼睛充满渴望地看着他,为什么有一种小女儿的娇态?他摇了摇脑袋,想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嘴里却问了出来:“小箫,过去有没有人说你像女孩?”他有些发窘。
秦箫对这个问题倒是早有准备,“有啊,总有人这么说,后来我爹就干脆拿我当女孩养了,这不,把我弄得一身女孩气!”
赵普对她的回答很以为然,刚才的窘迫也就释怀了,“我说嘛,我怎么老觉得你像女孩呢,我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毛病呢。”他哈哈乐了起来。
他可没有注意到,夜色中秦箫将脸扭到一旁,愁眉苦脸地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