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秦箫睡得倒是不错,见到了历史名人赵匡胤,还同他成为兄弟,这在她原来是想都不能想的事情,一夜间竟变成了事实,她十分兴奋,感叹命运的奇妙。
第二天,她与赵匡胤结拜的事就在军营传开了。人们啧啧称奇,原来只是以为她沾了赵普的光,不想她还是赵匡胤的救命恩人,不觉得又对她高看一眼。而她浑然不顾,一切如故。
赵普依照命令来找她,说是一起去见赵匡胤,一边走着,她一边对他说:“大哥,前一阵我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呆一段儿,现在刚刚平静下来,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你一定要帮我!”
赵普用手搂住她的肩膀,按了两下,让她放心,“我知道,但主公不是一般人,昨天他不已经说了吗,你不是俗人,又怎么会用俗人的方式对待你呢?”
她没再说话,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向大帐走去。
进了大帐,赵匡胤已是一身戎装坐在那里处理公事了,周围没有别人。见到他们进来,马上放下手里的笔,笑着打招呼:“则平、小箫,你们来了,快坐!”说着自己也从桌案后走过来和他们坐到一起。
“怎么样,昨天的酒有没有喝多?”他关切地问秦箫。
秦箫忙回答:“没有,有赵大哥和则平哥哥的保护,小箫没有事,而且还很愉快。”两人都姓赵,还都是她大哥,真让人伤脑筋,她也只好灵机一动给他们安上新的称呼。
那两个人都笑了,赵普笑得比较含蓄,而赵匡胤则是开怀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夸奖道:“我这个小兄弟呀,真是聪慧过人,两个大哥,不同的称呼,亲疏远近一目了然呢,则平,我可是有点嫉妒了。”
赵普含笑:“主公可是和小箫结拜过的。”
“是啊,看来我得和小箫好好亲近亲近了。”赵匡胤接过话头,“我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呢?小箫,告诉我,你有什么要求?”
“我没有任何要求,如果想要什么的话,那天我就不会不告而别了。赵大哥,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挂怀。昨天你与我结拜,对我已是极大的报答,小箫认为足够了,如果再有什么封赏,我会不安的。”她诚恳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赵匡胤剑眉一挑,眼角带着笑意,“我早就看出你与众不同,大哥非常佩服你的为人。不过,知恩图报也是我的处事原则,还请小箫成全大哥。这样吧,你虽不爱名利,但聪慧过人,听则平说你的文才也很出众,留在我身边做个参军吧,这样你我兄弟间可以更加亲近,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请教你的意见,你看如何?”
秦箫不是十分乐意,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事情少,人也见得不多,少了很多口舌和麻烦。但赵匡胤的好意岂是随便拒绝的?她只好求助地看着赵普,没想到赵普微笑不语神情自若。
她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只得应下:“大哥一片盛意,小弟怎能推辞?不过,小箫才能有限,希望不要给大哥带来麻烦。”
“何谈麻烦?赵某弟兄很多,但像小箫这样文雅机灵的却是绝无仅有,赵某是求之不得啊。”赵匡胤谈笑自如,言语中听,自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秦箫回去收拾东西,交接工作,下午就要正式以参军的身份走马上任了。
其实,她哪有什么好收拾的?平时她也没有太多的事要做。所以,除了石辰那不是很高兴的表情外,她的交接非常顺利。
“喂,怎么了,舍不得我?”她捅了一下石辰。
“谁呀,我是看你越飞越高替你高兴!”对方狠狠地磨牙。
“去照照镜子,你那叫高兴呀?别人还以为我欠了你多少钱呢。石辰,说真的,我也不想走,你这儿虽然脏点、差点、乱点,你虽然骄傲些、自大些、唠叨些,但人还是不错的,和你在一起很舒服,用不着装假,我喜欢这儿!”她认真地说道。
对方的脸竟有了一丝红意,“真的,你喜欢这儿,你不讨厌我?”
“当然,哪里谈得上讨厌,我很喜欢你的!”在这个军营中,她正式接触的人应该是他吧,他的幽默率直留给她很深的印象。
石辰被她的回答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一只手摸着鼻子(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说道:“快去吧,有空回来看看,在大帅耳边多给我石辰说点好话就行了。你这人还不错,就是脾气坏,手脚笨,有时反应慢点,到了那儿可千万小心点,虽说大帅和你是兄弟,但军法无情,你也要好自为之呀。”
秦箫破天荒地没有反击他,点点头,“知道了,我会的。还有你也要注意,你有时好说笑,好马虎,可别耽误了公事。”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过得其实是很轻松的,虽然他们经常打打嘴仗,但石辰一向大度,所以每次都是她占上风,现在想想这个人真的是个不错的朋友。
离开了石辰的侧帐,她低着头走向大帐,闷闷不乐地想着心事,赵匡胤非同凡人,在他身边真的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不行的话,就找个借口离开吧。
正想着,脑袋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她咧着嘴揉揉头,抬眼一看,脸红了,原来那人正是赵匡胤。
“赵——大哥,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
赵匡胤替她揉揉脑袋,“我倒没什么,你的头怎么样,还疼吗?有心事?”
她窘窘地摇摇头,“大哥要出去?”
“是啊,我刚回营中,想四处巡查一番,跟我一起看看?”他说。
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就随着他在军营各处巡视。
路上,一边巡视,赵匡胤一边向她介绍着军营中的情况,她这才对赵匡胤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个人精通治军之术,心思缜密,头脑清醒,军营的内营、外营和中军都布置合理严密。
两万士兵有统一的作息时间,又各有计划,互不影响。现在,他们看到,按照安排,有的营在练习骑射,有的营在进行格斗训练,有的营在擦洗武器战马,有的营在整理内务,一切都是有序地进行,显示出管理者的力度和水平。
走着走着,她不自觉地抬头打量着他,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他。只见他身着黑色战袍,腰佩宝剑,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相貌堂堂,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武将特有的飒爽雄姿,想到他今后要取得的文治武功,不觉中竟看得发了呆。
“喂,小箫,你怎么了?”赵匡胤发现她看着自己发呆,也觉得奇怪。
她忙从迷失中清醒,发自内心地赞叹:“赵大哥,您治军有方,让人钦佩,小箫认为您是一位军事天才,您将来一定会建立更大的功绩!”
她肯定而真诚的赞美让面前的男子非常受用,他黝黑的面颊带着笑容,深邃的目光柔和地看向她,说道:“我从军十余载,听惯了别人赞美的话,为什么你刚才的话说得那么让人高兴呢?你的确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兄弟。”
秦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我可不是像别人随便地说说,我的话可是算数的。”当然算数,不然中国的历史岂不是要重写了?
他来了兴趣:“噢?那我倒要听听,你的话怎样算数?”说着,他一边向给他们行礼的将士们还着军礼,一边拉着她走到军营的一处空地上,那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桌和两把木椅,他先坐下来,指指旁边,她随着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秦箫暗暗责备自己老是招惹事端的嘴,但也不是不愿意与这个传奇人物交谈,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一笔记忆的财富,所以,她的沉睡多时的虚荣心也复苏了,决定好好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
“我知道的不多,但昨晚我看到您与身边的将军情同手足,不分彼此,今天巡营时又见到严谨有序的军容军纪,下面的官兵对您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刚才您甚至叫出了一个等级最低的士兵的名字,询问他的伤势。”
“我还听石辰将军说,您自己生活节俭,但对手下从来都是非常大方,每当年节还要双倍发放军饷,慰问将士,深得人心。试问,这样的主帅,有哪一个人不愿意为他冲锋陷阵,不愿意为他而死?所以说,您一定会战无不胜,功成名就的。”
心里暗道,虽然有溜须拍马之嫌,但百分之九十九是实话,还有石辰,我可是尽力给你说好话了,别说兄弟不够意思啊。
赵匡胤在她说话时一直看着她,他惊讶地发现印象中木讷的小兄弟竟然是如此的善于言谈,而且说到得意处,他尖尖的下巴略微扬起,秀气的眼睛焕发着动人的光彩,一改一贯的懦弱沉默,他意识到,秦箫的内心潜藏着更多的秘密和隐情,就像一座宝藏一样等着合适的人来挖掘。
“说的好,但是古往今来爱兵如子的将领不计其数,我知道汉朝的李广就是这样一位将军,他甚至为手下的士兵吮吸毒疮,治军也很严明,为什么他没有实现自己的目标封侯拜相呢?”他接着考她。
“李广虽好,不得其时,他年青时汉景帝喜欢老将,他年老时汉武帝喜欢新秀,功成名就的三要素,可怜他这一辈子是一样未占,如何成就?”她侃侃而谈,越加意气风发。
“哪三个要素?”对方好学地请教。
“孟子所云,天时,地利,人和是也。”
“依小箫之见,赵某占了几样?”
“依我之见,大哥是三样占全。”她胸有成竹。
赵匡胤微笑着摇头,表示不同意,“莫非小箫也是逢迎赵某?”
“赵大哥将我看成何等样人?我可是有根据的。如今天下大乱,分裂十国,但周国势力最强,世宗柴荣对您信任有加,授予军权,您跟随世宗完成统一大业,谁人可与抗衡?此天时也。”
“您现为宋州归德军节度使,宋州地处中原要冲,进可攻,退可守,良田沃野,是发展壮大的好地方,此地利也。”
“刚才已经说过,将士甘愿为您流血死战,士卒无不感念您的仁德,这难道不算人和吗?所以我说您三样占全,难道也是谄媚之词?她一番分析之后,底气十足地反问对方。
赵匡胤含笑认可:“说的太好了,真乃金玉良言,句句中肯,赵某受教了!”
她正要谦虚一下,不想对方突然问道:“小箫,你从哪儿来?”深邃的目光既有欣赏,更是满含玩味与疑问。
坏了,老毛病又犯了,表现过度。她忙装作无辜的样子回答:“大哥,你怎么了,我从蜀国来投亲,遇到战乱,找不到亲戚,才来投军的,赵普大哥不是介绍过了吗?”
赵匡胤哈哈一笑,拍怕战袍站起来,“是啊,你的则平哥哥说过了的,我怎么忘了呢?看来我这个大哥不够称职,以后我还要多关心我的小兄弟才对呀。”
他丢下这样一句含义模糊的话就往回走,秦箫忙不迭地跟着,心里疑惑:他刚才的话怎么那么别扭?他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编造的故事,真是郁闷!
从那天起,她就正式在大帐中工作了。她的主要任务是收发军函信件,有时赵匡胤也会询问她一些军事方面的事,她如实作答,没有刻意敷衍,对于那样一个精明的人,装傻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她的工作严谨负责,将各种公文分类存放,采用红黄蓝三种颜色注明其主要和紧急程度,使各种文件一目了然,深得赵匡胤的赞赏,说是自己用对了人。
她曾问过赵匡胤的箭伤,他说经过军医的医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伤口有时会有一点点痒痛,她认为一定是军中消炎药的药效不够,所以用玄翠泡水给他喝下。
他问她这是什么药水,她进行了细致的解释,赵匡胤不住称奇,听话地每天服用,伤口的痛痒很快消失了,于是越加对她另眼相看了。
几天后,军队起拔向京城汴梁开进。赵匡胤与赵普、高怀德、曹彬并马而行,苗训和楚召辅在一旁相陪,秦箫跟在其后。时间已经到了五月末,越往中原走,越是一片大好春guang。
前面的几个人正在商讨军情,从他们的谈话中,秦箫知道河北之战之后,赵匡胤在军中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柴荣非常满意,他一方面处罚了战争中玩忽职守的右军主将樊爱能、何徽本(赵匡胤的受伤就与这两人临战退缩有关),另一方面命赵匡胤回京受赏。
形式对他们非常有利,大家心情极好,边谈边发出爽朗的笑声,带动了整个队伍,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
这天走到黄昏,队伍休息安营扎寨,刚吃完饭,曹彬跑来嚷道:“大哥,兄弟们,旁边有一条河,水那个清啊,可好了,我们大半年没好好洗澡了,快跟我下去洗洗!”
大家都觉得是个好主意,连忙拿起洗漱的东西跟他向河边走去。赵匡胤没忘了秦箫,招呼她一起去,她吓得直摇脑袋,说自己不舒服,怕冷,反正就是不能去洗澡。劝了她一阵,看她真的不想去,赵匡胤也没再勉强,她这才躲过一劫。
谁知半路杀出个石辰,这家伙听说她不去洗澡,硬是和高怀德两人把她拖到了水边,说什么看上去这么干净水灵的人怎么那么脏,从进了军营那天就没看到她洗过澡,今天非要给她好好洗洗不行。
河水不深,那几个人正洗得痛快,还有人唱起了歌,场面倒是十分热闹。看到他们来了,大家纷纷招呼他们下水,石辰两人不容分说地把她扔进了水里,秦箫发出“啊”的一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