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善握住秦箫的手,期待着自己满意的回答:“箫儿,告诉我,这三年来,你可曾像我想你一样地想我?”
对他的举动,秦箫是有心理准备的。三年前,他也曾这样握着她的手,依依惜别。那时,他们更多的是谈家国天下,谈热血男儿的鸿鹄之志。那时,要是他向她倾诉心曲,带她离开,说不定她会心动。
怎奈,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也暗暗改变了当初的心情。
物换星移间,当年欢聚赏菊、煮酒论诗的三个年轻人的命运和关系都发生了变化,纠葛在他们身上的友情、爱情、亲情,注定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双丝网,缠绕折磨着他们,让彼此心中生出难以化解的千千结。
对不起,从善,我无法接受你的柔情,当初我们没来得及开始,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结局。
秦箫默默地撤出自己的手,“从善,我当然会想你,你是我和天磊最好的朋友,能再见到你,我由衷地高兴!”
李从善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意识到她和三年前的不同。他虽然不明原因,但也并不急于求成,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留她在身边,每天都能见到她,了解她的故事,一点点走近她,让她接受他。
他淡然一笑,“箫儿,你说的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会像天磊一样关心你,爱护你的!这三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有我在,没人再能伤害你!从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听出他话里有话,秦箫忙说:“从善,身为郑王,你每天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办,我不想再打扰你了。况且,我在金陵有自己的住处,离家一天了,我的朋友们一定很惦记我,今晚就请你先送我回去,我们日后有很多的时间相处啊。”
李从善微微皱起眉头,他不想让她离开,他们刚刚相见,为什么她那么想离开呢?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他克制着没有说出,他是了解她的脾气的。
于是他应道:“好吧,我送你回去,但箫儿,郑王府里都是你的朋友和亲人,郑王府就是你的家!我们分别那么久,正应该好好团聚,你把自己的事安排好了,一定在这儿多住些时日,我们都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秦箫重重点头,眼里含泪,他的话情真意切,让她感动,就让他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金陵城华灯初上,繁华热闹,从善陪秦箫走在街市上,任她带着路。
他温声细语地给她介绍逸闻风物,细心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仔细询问她对周围人和事的看法,不时邀她品尝她最爱的金陵小吃……这一路,她走得很开心。
快到蘭亭轩时,秦箫来了兴致,原来他们光顾着叙旧,她并未详细告诉从善她开店铺的情形,现在她要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成就。
她把他拉到店铺门口,里面灯火通明,思雨吴槐等人正忙着招呼客人,店里客人还真是不少。
“走啊,陪我进去看看!”她孩子气地拽他进了屋。
从善进门时看到了牌匾,“蘭亭轩”那几个熟悉的字体让他记起了什么,这不正是六哥说过的地方吗?他说里面的女店主冯雪儿很像娥皇,六哥他似乎很在意那个冯雪儿。
进店之后,秦箫装腔作势地问他:“尊敬的郑王殿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店铺,您看怎么样啊?”
李从善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地评价:“不错!店名高雅,用笔不凡,看得出是大家手笔;店面布置很有创意,货品有特色,有几样称得上是珍品,箫儿有喜欢的东西吗,我买给你。”
她还想继续装下去,哪知思雨眼尖,马上跑过来,喜道:“雪儿姐,你回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啊,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了!”
这时,吴槐和其他伙计也都老板老板地同她打招呼。
李从善呆住了,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明内里的秦箫对自己制造出的效果非常满意,她拉过呆呆的某人对思雨他们说:“来见见我最好的朋友,李从善李公子!”
等众人热情地打完招呼后,她又笑眯眯地看着李从善:“从善,这个蘭亭轩是我在朋友的帮助下开的,以后你可要多多光临哟!”
李从善的语气透着难以置信:“箫儿,他们为何叫你雪儿姐?这蘭亭轩到底是谁开的?”
秦箫看到恶作剧得逞,十分得意,她吩咐了众人几句就拉着李从善来到后堂,这才讲起自己为了躲避麻烦化名冯雪儿,又如何在冯希谅一家的帮助下开店的情形。
李从善的心情一点点变得沉重,脸上蒙上一层灰色,一股突如其来的郁闷被封冻在喉间,让他清润的嗓音瞬间发哑:“门口的牌匾是你请人书写的?”
“是啊,那个人说不定你认识,他说他叫李钟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长得和你有点像,对了,你们不是亲戚吧,哈哈!”此时的秦箫像是一个和哥哥开玩笑的调皮妹妹,格外兴奋的她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样。
李从善徐徐站起,凝视了秦箫半天,吐出一句话:“很晚了,你早点歇息吧,我先走了。”没等她回答就急匆匆地径自离去,留下秦箫傻傻地立在那里,心里充满了疑惑。
从善是怎么了?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蘭亭轩的老板后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完全失去了一贯的潇洒和镇定,这不是他的风格呀,其中莫非有什么秘密?
夜色渐浓,月色如水,一个看起来分外孤独的身影凭栏而立,任秋夜的寒露打湿衣袖,而他似乎无动于衷。惆怅中,他再一次吹起玉笛,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诉说着他此时的心事。
原来箫儿就是六哥所说的冯雪儿,是蘭亭轩的老板,是六哥心里在意的像娥皇的女子,这一切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却是冷冰冰的事实。
三年了,每一个不眠之夜,他都默默起誓,箫儿,一旦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可现在,佳人就在眼前,他却望而却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们中间,没有千山万水,没有九曲回肠,只隔着一个人,却是他必须放弃的理由——六哥李煜。
六哥是天纵奇才,帝王词人,是他李从善心中无可替代的偶像,是他一辈子要达到的顶峰,他怎么可能与六哥争?
记忆中,生性仁爱的六哥对这个七弟也是无比爱护关怀,他亲自教他写字绘画,教他音律诗赋;他生病时,六哥更是悉心照顾,兄弟间结下的是血浓于水的深厚情谊。
六哥最重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为了兄弟之情,他曾数次要把皇位让给自己,难道他这个七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伤害兄弟之情吗?不,他不会!
可三年痛入骨髓的相思啊,他又如何轻易割舍?
就这样,辗转,忧愁,苦闷,纠结,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很晚没有起床,这在生活极为规律严谨的他是极为少见的,墨影墨林在门外焦急地逡巡,却是无计可施。
天到晌午时,从善起来了,红肿的双眼、低迷的情绪泄露了他的状况不佳。
“什么事?”他淡漠地问,昨晚的感情纠结让他对什么事都失去了兴趣。
“王爷,国主召见你,请您进宫同蜀国来使会谈。”两人诚惶诚恐地回答。
他想拒绝,但还是懒懒地问了一句:“知道使者是谁吗?”
墨影知道主人对蜀国的特殊感情,回答道:“王爷,这个人您必须见,因为他是徐天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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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徐天慕,是徐玉箫(秦箫在蜀国时的名字)的二哥,徐天磊的弟弟。
本书跨越较长,人物不少,对人物间的关系,请您参看第一卷及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