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飞絮,不觉春将暮。离人渐行黄泉路,芳心未许飘何处。
莫道鸳侣留情,只恨音信无凭。却效二妃泪竹,素琴知为谁听?
日出,洛阳城被晨光照的金黄。
柳如烟偕同小香儿沐浴着暮春时节特有的醉人的芬芳就在这金黄里。
早市人来人往,做买做卖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嚷声汇成一片。中原第一大都城的洛阳怎会不繁华?
小香儿又蹦又跳,如烟不觉笑了。
小香儿忽然停下,不解道:“姑娘你笑什么?不会又是笑我吧?”
如烟道:“不是笑你,我笑我自己。”
小香儿更加疑惑道:“笑自己?姑娘有什么好笑的?”
如烟抿嘴不答,只是笑。
偷得假日半日欢,逛街本来就是见令人愉快的事情。
看着满城的柳絮飘飞,人们熙熙攘攘,更是件愉快的事了。
小香儿只道如烟姐姐只要忘掉何晏,哪怕是暂时的忘掉也是好的,于是小香儿也笑了。
如烟真的能忘掉一切吗?
菜市场的人最多,小香儿看着水灵灵的胡萝卜、拳头大的鲜鸭蛋只觉得很是新鲜,而如烟却催着快走。
小香儿嘟着嘴道:“如烟姐姐,现在还早的很,我们先在这里逛逛也不妨事。”
如烟无奈,只好点头应允,眼角却在人群里转来转去。
何郎会来买菜?如烟自己也觉得好笑,心中总想忘却但偏偏始终忘不了,明知何晏不会在这里出现,偏偏时时留意、处处留心。
然而偏偏来了。
何晏自然不是来买菜,只是从菜市经过,人喊马嘶,街上一阵大乱。
何晏在那队人马中只是个随从罢了,因为前面开道的是御林军,随着是魏主的龙辇,旁边曹爽将军和其兄弟耀武扬威,随后才是何晏。
然而柳如烟一眼就看到了何晏,小香儿也看到了。
小香儿拽了拽如烟的衣襟,如烟呆呆的望着匆匆路过心上人,多么希望何晏能看到自己。
但何晏何平叔的确没有留意人群之中居然有人对自己秋波望断,他此时此刻正想着醉春楼上,鸳鸯惊,蝶分飞。
或许他已经把如烟忘了,忘了后花园那一夜的狼狈。
如烟只是愣愣的看着何晏远去,尘土飞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去竟是永别。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是魏主曹芳出城谒明帝墓,有的说应该是魏主和曹将军同去打猎。
小香儿笑道:“如烟姐姐,你看那何晏真傻,都没看到你。”
如烟回过头来啐道:“你在拐着弯子骂我傻,死丫头!”
小香儿还想解释:“姑娘你说他为什么跟着他们呢?”
如烟道:“他是曹将军的心腹,自然要跟着曹将军喽。”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议论刚才的见闻,如烟心不在焉,小香儿也心不在焉。
小香儿很少出府,所以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如烟更少出府,更少在逛洛阳城,但心久久不能平静,依旧魂不守舍。
魏主携大将军曹爽出城祭奠亡人也罢,游猎也罢,总之这个消息如旋风般的传到了司马懿的耳朵里。
司马懿何等人物,冲着司马昭和司马师笑了,喝道:“愣着干吗!火速召集大司徒高柔,命他去假传曹爽命令占了他的军营,再派王观占了其他营地!”
司马师一怔道:“老爹爹,这就起事了?”
司马懿怒喝道:“快去传令!罗嗦什么,小心误了大事。”
司马师脸色一变,郑重道:“是!”马上跑了下去传令。
司马昭在一旁道:“爹爹,你现在欲之何往?”
司马懿冲昭儿点点头:“随我去后宫。”
司马懿既不多说,司马昭也不便细问,总之这一天终于到了,他知道爹爹等这一机会已经很久了。
大地还是一片金黄,阳光照在皇宫的屋瓦上,更显得金碧辉煌。
司马懿自然有很多党羽,正如何晏是曹爽的心腹,暗中追随司马懿的旧臣人才当然也不少。
此刻一班人都在司马懿的率领下闯入的后宫,齐齐来到郭太后的寝宫,太后大惊:“仲达!先帝待你不薄,你可要谋反?”
司马懿赶忙率百官跪下,叩头道:“老臣这一把年纪,怎会造反,乃是曹爽将军有负先帝圣意,侵犯宫闱,奸邪乱国,理应当诛,老臣为此事冒死来禀。”
郭太后又惊又恐,又见司马懿并无加害之意,只好答应降懿旨捉拿曹爽。
司马懿暗喜,忙令人出城传于曹芳驾前,又令手下人等紧闭四门,围起了曹爽的宅院。
街上此刻大乱,如烟和小香儿看着众多兵卒忙乱奔跑,奇怪出了什么事情,又听城门都关闭了,人们传道是司马太傅的命令。
小香儿道:“莫非是府里出事了?我们赶紧回吧。”
如烟点头,只好应了。等到回到府上,见家丁家将二老爷幕僚等忙上忙下,如烟不敢问,悄悄和小香儿回到后宅。
却说司马懿夺了兵权,闭了城门,让人传话给曹爽速速投降只削兵权,绝不加害,并指洛水为誓。
须知奸雄的誓言那里做的准?除非曹爽是草包,原本也不配做大将军。
曹爽犹豫再三,眼见大势已去,犹豫了一夜,草包依然是草包,终究是自缚投降了。
次日天明,曹爽捧印回城交与司马氏父子,被发落回自己府里,四面包围,严加看管。
司马懿得志,速派人抓回曹爽的羽翼,何晏也在劫难逃。
此时如烟与小香儿已经知道此事,满洛阳人也知道此事。只不过有些人庆幸曹爽终于自作自受,而如烟则不管曹爽的死活,她心里只有何郎一人。
司马懿出榜安民后,立即命人摆法场诛曹爽一干犯人,免得夜长梦多,奸雄行事正是如此,司马懿自我安慰:无毒不丈夫。
洛阳东市,晨,城里一片金黄。
朝阳依旧是昨日的朝阳,洛城依然是昨日的洛城。
如烟带着小香儿依然出了府门,来到东市。
东市岂非就是菜市?今日来的地方又岂非和昨日一样?
如烟暗叹造化弄人,曹爽兄弟的头被砍下时候,她和小香儿只发出一声惊叫,和众人想的一样,曹爽该死,死得其所。
接下来上法场的是何晏、张当、李胜等曹爽的死党,其他人罢了,如烟又只单单的望着何晏。
昔日的傅粉何郎风采已经不在,曹爽走向刀斧手时候还有几分将军的架子,而何晏此时几近崩溃。
首先上断头台的犯人心里往往很平静,而台下其他的死囚却害怕的要死,殊不知等死与被杀一个是漫长的折磨一个却是闪电般的解脱。
何晏看着主子被杀,似乎已老了十岁。
如烟望着何晏踉跄的走上断头台,也几乎晕去,小香儿不住的掐如烟的手掌。
泪水涟涟,何晏终究没有看到如烟黯然失色的眼神,晶莹的泪珠和绝望的抽泣。
刀光起,一闪,刀落。
傅粉何郎在绚丽的刀光中结束了自己绚丽的一生。
如烟晕了过去,小香儿赶忙扶起。
人群中又一声惊叫,又一人晕倒,却无人扶起。
小香儿终于唤醒如烟,扶回了太傅府。
而那一也昏倒的人却被好心人救起,独自凄凉彷徨的回到醉春楼。
老鸨一见秋晴眼含泪花,叹息一声道:“秋晴啊,干我们这一行的千万不能用情,曹将军在有钱有权,终究也是刀下之鬼,你不要为这种人难过。”
秋晴抽泣道:“谢谢妈妈关心,女人知道了。”
说罢黯然上楼。
轻轻推开窗子,柳树茂盛,风拂柳叶,翩翩起舞。
秋晴真的想与柳枝一样共舞,舞去心中的哀伤。
于是她想到酒,醉,大醉。
如烟或许只是独自留在房中,蒙着被子偷偷的哭泣。
秋晴却是烟花女子,另有放纵自己感情的办法。
秋晴高歌,大笑,时而抚琴,时而舞。
老鸨吩咐过,不要管她让她去哭去笑,毕竟见过多少如此般生离死别多少这样伤情的释放。
或许她年少时也是这样?或许她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悲伤的往事?无从想起。
夜,秋晴依然酒醉。
忽忽晃晃的灯光里,美人独睡,风终于吹灭了灯光,死一般的寂静。
秋晴在这寂静中轻轻呼喊何郎,她的心能静的了吗?
醉与睡,大梦一场,岂非是解决心中哀痛的最好办法。
而窗外柳树上有一人,心里很不宁静,他偷偷的爬上柳树,有偷偷的爬上屋檐,一个倒挂金钩,然后悄悄添破窗棂纸。
究竟是一般的小偷还是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一般也不会上这种地方来,除非最近身无分文,像乞丐一样穷。
青楼的确是个聚宝盆,有多少奇珍异宝,就说不算是珍宝,也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倒,并且青楼还像貔貅一样,什么东西只想进别想出。
此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人是个小偷。
这梁上的君子既没有昔年九指神偷的绝技,自然也同一般夜行人一样,进行传统的活动。
醉春楼太高,只好先爬树,可见梁上君子也是良莠不齐,有真本事的少,草包倒占了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