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千夜可以决定死者以及知道死亡时间,那么,能晓得犯案手法,拥有凶手头脑的人就只有他!
——狄烨明
市局。法医侦查科。
许柯看老法医不紧不慢的阅读报告,忍不住问:“师父,为什么要那样做?夏雪是被人谋杀的,为何非要说她是自杀?”
老法医深深叹口气:“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即便我们不做这样的结词一样有人做。”说虽这么说,他自己也不甘心,当了这么多年的法医,还是第一回吃这样的闷亏,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昨天中午,他接到上级电话,提及夏雪一事,并要求他把结词写为‘自杀’,原因是冠冕堂皇的套话,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老法医素来为人刚毅,定是不会做虚假结词,所以义正言辞的拒绝。不久,侦查组还是收到关于夏雪自杀的结词而署名则是金玄风。这事他今早才知晓,而警方早已通知夏雪的家人,所以无论怎样老法医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同时,他感到非常奇怪,夏雪有这么重要吗?为何要修改她的结词还嫁祸给自己?逐调查了夏雪身边人的资料,全是普通老百姓,那么始作俑者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许柯听出他话中深意,挑眉疑问,“师父是说有人冒充您的名字做结词?”
老法医不可知否的点头,神情具是无奈。
“师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种事许柯第一次遇到,初出茅庐,有些乱了阵脚。
他正准备回答,门被人猛地撞开,只见陆逸双眼布满血丝,满面泪痕,气喘嘘嘘的站在面前,门外挤满了不明所以的同事。
老法医见他架势,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暗自叹气,对许柯说:“让其他人散了,把门关上。”
陆逸瞪大眼睛,鼻翼一张一合,气得不轻:“为什么说夏雪是自杀!”
“陆逸你冷静点。”许柯劝道。
“是你。这次案件由你负责,是你做的结词对不对!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陆逸指着许柯的鼻子,暴吼道。
许柯一愣,旋即苦笑,自嘲道:“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你跟我‘这种人’住了三年是不是有种后怕的感觉,啊?”他们学生时代是室友,工作后又成为室友,三年的交往认识,到最后的评价居然是一句‘这种人’。许柯抬了抬银色的眼镜架,用锐利的眼神斜视陆逸,淡漠的说,“陆逸,你总算看清了我的真面目,我也不用装了。结词是我写的,我就是看不惯你对夏雪念念不舍。”见对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讥笑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又能如何,现在案子已结,你能怎么样?”
老法医挑眉深深的望了许可一眼。
“许柯,我看错你了!小雪的事,我一定会差得水落石出!”话音甫落,人掉头跑得不见踪影。
许柯凝视他愤恨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跳。
“我和小曲说说,这事本与你无关。”
他赌气的说:“不用。他爱误会便误会好了,没有必要和他解释。”
他们是多年的同窗好友,毕业后一起进入市局工作。在外人看来他们感情甚好,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儿。很长一段时间许柯自己也以为他和自己是好兄弟。直到一天,陆逸不知从哪里回来,独自在阳台上站了一夜。许柯清早醒来,见他蹲坐在墙角,神色呆滞,他走到他面前,他依旧没有反应,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急促而细微,仔细听,‘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作为好兄弟,许柯理所当然的出言关心,却被陆逸狠狠推开,对自己暴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了解!”那天,他们争吵得十分激烈。
这事像一把利刀在俩人的友谊上割出了一道硬伤。不禁让许柯深思,什么是友情?自己对他推心置腹,而他事事隐瞒:‘不用管’‘不知道’‘不了解’他真的把自己当作朋友吗?
现在他知道了,他压根没真心待过自己,什么狗屁友情,什么狗屁兄弟,全是假的!
就在许柯对他们友情产生怀疑和否定时,陆逸则在街上疯狂的奔跑,他不明白许柯为什么做虚假结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无情的话。其实现在的陆逸只知道自己要查出真相,夏雪的死令他伤痛、慌张,恐惧,以至于无法判定许柯话的真伪,更不可能知道许柯被自己的话伤得有多重。
“陆逸!”
陆逸闻声回头,看见自己表哥,像看见救星一样跑上前,拉着狄烨明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表哥,他们做假结词!夏雪是他杀,他杀!不是自杀!你们还没有结案对不对,表哥回答我!”
狄烨明眉头皱成川字,厉声道:“你要我说多少遍,案子由我们刑侦科处理,你们法医科只官验尸和现场取证就好!”狄烨明甩开陆逸的手,看他不修边幅的憔悴模样就来气,“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个女人的死就把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你还是不是男人!”他把她往车里拽,“走,跟我回家!”
“不,我要去收集证据,证明小雪是他杀!”陆逸激动的推开狄烨明,“我会找到凶手,一定会!”
狄烨明看他异常亢奋,索性给了他一拳,将他打昏送子弟进医院,和交好医生打了招呼,医生以严重低血糖为由给陆逸开了住院通知,直接送到法医科请了病假。
狄烨明看着病床上眉头纠结的表弟,无奈的叹息:现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千夜是唯一了解内情并最接近真相的人……等一下,如果说千夜可以决定死者以及知道死亡时间,那么,能晓得犯案手法,拥有凶手头脑的人就只有他了!
他瞄了眼天色,转身出了医院,驱车到建设大道,由于华福街附近有三所学校,学生众多,小商品店遍地开花,各类精致的文具、饰品一应俱全,其中最特别的就属名为Moon的格子店。店中装潢凸显学生流的动漫风,内置统一尺寸的格柜,由于租金便宜,并且无需自己经营,很受想当老板又没有闲暇时间的年轻人追捧。
现在是下午四点,学生们在上课,小巷里显得格外冷清。
街边卖炸鸡排的胖大婶和奶茶店的大妈正在唾沫横飞地聊着听来的八卦,大婶忽然打主谁谁搞婚外情的话题,肥胖油腻的手指,指了指对面,“诶,你看,大老爷们也逛格子店?”
“那人穿得好奇怪。”奶茶大妈皱眉想了想,“好像我家丫头每天看的那什么名侦探?”
大婶还真相信了,“该不会是小曲犯了什么事吧。”
大妈鄙视道:“看小曲的痞子样儿就不像什么好人,身上挂着横七竖八的链子,耳朵上的环儿比女人还多……”
狄烨明取下米色的帽子,驻步门前,招牌上用彩色艺术字横七竖八地写着的‘Moon’,让他不禁蹙眉,反射性的联想起近来研究的塔罗牌,月亮是大阿尔克那的十八位主牌,月之女神、狩猎之神Artemis,是亡灵女神、道路之神,牵着一只三头狗,她本人有三副面孔。
寒风呼啸,吹得他透心凉,紧了紧宽大的米色风衣,推开张贴着动漫海报的玻璃门,清脆的门铃代替店老板欢迎客人。
店里格柜所售的东西和装饰摆设均不相同,各种新奇时尚的玩意儿琳琅满目,颇受学生们的喜爱。
柜台内一个身着金刚白T恤,顶着一头鸡毛的男青年,嘴里叼着烟,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啪啦啪啦地敲击键盘,吞云吐雾的模样和外面小流氓无异,全然不见少年时的阳光俊朗,他真的堕落了吗?
他弹掉烟灰,眯着眼睛深吸一口,香烟头火光闪闪,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随便看,上面有价格。”
“曲瑞阳!”狄烨明眼角跳动,恨不得拔掉他电脑插头,省得他在游戏里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曲瑞阳迅速扫了眼来人,呦了一声算做打招呼,手指依旧在键盘上狂舞。
“曲瑞阳,你给我停下来!”狄烨明的火爆脾气是大队出了名的,若曲瑞阳再耽搁一会儿,估计不只是法师Over,电脑一块儿完蛋。
“等一下,马上好!”曲瑞阳的眼睛钉在屏幕上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具充满怨念的僵尸,若不是指尖跳跃,很难相信他还活着。
狄烨明是刑警,没有去过网吧监察,如果他去网吧转悠一圈会发现曲瑞阳的状态很正常,不值得大步小怪,更不会发怒,而此刻,他确实准备发飙了,“曲瑞阳,你……”
“什么?”曲瑞阳懒洋洋地靠在为了玩电脑特意买的老板转椅上,扭动酸痛的脖子,把烟往桌上一敲,丢了根黄鹤楼给狄烨明,自己叼了根,刚滑开打火机,烟被对方抢走。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用呆滞的眼睛无精打采地望着狄烨明,等他说话。
狄烨明指着堆满烟头的烟灰缸,教训道:“你嫌自己寿命长啊!”
“一场兄弟,清明、寒食记得给我烧几柱香。”他挠着脑袋,把脚搁在桌上,边说话边抖,流里流气的,典型的街头古惑仔。
狄烨明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的你去哪里了!”以前的曲瑞阳中规中矩,行事沉着冷静,便是遇到再棘手的案件亦能不急不躁地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被喻为最具犯罪头脑的少年侦探。
曲瑞阳讪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